心理攻防戰 迷彩裝潛伏 隱身「打雀」捕捉拍翼一瞬

文章日期:2018年10月03日

【明報專訊】雀鳥攝影,又名「打雀」,是港人今期流行的其中一種生態攝影。對於打雀,記者一直以為跟玩「Pokemon GO」手機遊戲的動機差不多,無非為儲齊各種小精靈。兩者的分別,大概只在於打雀無法將雀鳥收入精靈球,也不能逐隻訓練,然後去挑戰道館及打大佬。但原來打雀學問極多,為了心目中構思的一個畫面,竟有雀友願意吞聲忍氣十多小時守候,且最終也可能白等一場,認真自虐。

已有11年打雀經驗的兔子俾(梁家榮),笑說「儲精靈」只是其中一種雀鳥攝影的態度,「其實拍下不同的雀鳥品種,有助記錄生態實况,特別是有些季候鳥只會途經香港,如果沒人拍攝,將來就無法知道香港生態環境的轉變。」他2007年開始打雀,「當年我也有玩攝影,但題材不限,影人影景都有。有次在城門谷公園內見到一隻普通翠鳥(翠鳥科)撲入水池中捉魚,我覺得牠的動作很美,突然很想拍攝下來,就這樣開始了這興趣」。他坦言一開始並不順利,「先別說難以估計牠會撲向水池中哪個位置,就連牠何時行動也毫無頭緒。要知道整個過程只得一兩秒時間,所以起初影得很緊張,精神長期繃緊,但最後也是失敗居多」。就算僥倖捕捉到那瞬間,兔子俾說效果都不滿意,但他自誇最大的強項是夠韌力,竟用了足足三年時間,不斷拍攝斑魚狗,一方面要摸通牠的習性,以成功拍攝出心目中的畫面為目標,另一方面亦在默默地累積拍攝技術。「通過觀察斑魚狗三年,已掌握到一些雀鳥的行為,例如只要見到牠開始盯緊河中某一位置,重心向前傾,以及作出一些擺頭試位的舉動,就知道牠將會捉魚及大約會撲向水池中哪個位置。」相反如見到雀鳥坐在樹枝上或不斷理毛,就知道牠正處於很放鬆的狀態,這時兔子俾亦可以跟着放鬆下來,不用全程「戒備」。

捉心理測底線 降雀鳥戒心

拍攝城市中的雀鳥,與長居大自然的雀鳥有很大差別,「城市中的雀鳥習慣與人相處,警覺性較低,就算走到很近拍攝,牠們也不會飛走」;相反大自然的雀鳥就小心得多,兔子俾為了走得更近,便要不停窺探牠們的舉動,再一步步試探牠們的「底線」。「每隻雀鳥也有不同的戒備範圍,如果牠們突然停下所有活動,代表你已踩入警戒線。」兔子俾說這時雀鳥未必一定會飛走,牠們會開始觀察入侵者的一舉一動,「如果再繼續接近,雀鳥突然轉身背對着你就太遲了,因為牠們已準備飛走,不知道何時會再回來,而且背對着鏡頭,也不會拍到什麼精彩畫面」。所以,兔子俾說這條警戒線絕不能踰越;如果要在較空曠的地方打雀,他更會帶備迷彩帳幕或斗篷,即使天氣如何炎熱,也會將自己藏進迷彩之中,一動也不動,以時間降低雀鳥的警戒心。

追品種如強迫症 了解雀鳥習性

香港喜歡打雀的人,差不多都以蒐集雀鳥品種為目標,拍攝時揹着全套器材四處移動,看看能否見到更多雀鳥。拍攝出來的作品都會盡量放大雀鳥,以顯示牠們身上的細節。兔子俾以往也經歷過追品種的階段,但因為如果影不到會很沮喪,感覺上每次出動也有點「強迫症」傾向,其後終於能抽身出來不再追品種,轉而希望以影像記錄他跟雀鳥那一瞬之間的交流。「我比較喜歡通過相片記錄雀鳥的生活環境及習性,所以拍攝的雀鳥不一定是稀有品種,可以是很普通的尋常雀鳥。而為了拍攝心目中的情景,例如斑魚狗由高空撲進水中捕魚的一刻,或白胸苦惡鳥一連十多天帶着幼鳥覓食的過程,我會很願意花時間去等。而且既然雀鳥攝影是生態攝影的一種,自然也要多了解各種雀鳥的習性。」

採訪相約在塱原進行,記者跟兔子俾走在農地上,他不時指着稍遠處的雀鳥,跟記者剖析牠們的特性,「那隻是棕背伯勞,雖然體型很小,但我們會叫牠做『小猛禽』,因為牠會吃其他雀鳥」。兔子俾說棕背伯勞懂得模仿各種雀鳥叫聲,引誘牠們飛近便攻擊,並喜歡將獵物掛在樹上,儲起來慢慢享用。如發現很多「掛屍」,就知道有棕背伯勞在附近出沒,可說對不少雀鳥的特性瞭如指掌。兔子俾認為打雀就是影生態,如不了解生態的互動,便不可能拍攝出有故事的相片,「例如水鳥很喜歡吃波子蟹,但波子蟹必須在水清的沙灘才會出現,如見到波子蟹出沒,我們就會在水鳥出現的季節來等候」。他又舉例紅胸啄花愛吃桑寄生,但要牠們露面,必須等同樣愛吃桑寄生的朱背啄花不在,聽着聽着,猶如上了一堂生態課。

兔子俾說因為自己是社工,下午或夜晚才上班,所以可以很早就出動去影雀,採訪當日跟兔子俾一起到來的好友阿安(右圖),笑說兔子俾可以好癲,「他可以早上四點出發去米埔影雀,揹着全身器材摸黑徒步行8公里,為的只是影一隻猛禽在晨光下出動的鏡頭,然後又原路行兩個鐘去搭車,回家小睡後再返工。」他又笑兔子俾連穿着大學畢業袍的相也要去塱原拍攝,非常沉迷打雀。

一等十多小時 常無功而還

為了心目中的一個畫面,兔子俾經常都要等十多小時,而且很多時都無功而還,真的要很有耐性才可以做到。記者見平常遇到的打雀團一行十多人,等待的時間應該也不會太沉悶?「其實我很少會跟朋友一齊影雀,因為我想要的畫面必須要耐心等待,而且為了減低雀鳥的戒心,我會躲進迷彩帳幕內靜靜等候,中途不會跟人談話;夏天時氣溫很高,開隨身電風扇時也只敢調至最小風力降溫……」兔子俾不諱言等待的過程極度沉悶,很多時都會等到睡着,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嚇得記者放棄跟他一起體驗打雀的念頭。

除了花時間等,兔子俾說還要多花心思構圖,才能拍攝出與別不同的畫面。「例如有次去大埔滘自然護理區拍攝海南藍仙鶲鶵鳥的相,當時因為有工作遲了去,沿途已見很多雀友影完回來。一般情况下,鳥爸媽會叼着食物飛回巢中餵食,但當我到達時,見到有隻鶵鳥跳出巢外站在樹枝上,我就在想沒有立足的地方,難道鳥爸媽會懸空餵食?於是我就架設好器材等待,而結果真的如我所想,鳥爸爸叼着一隻蜘蛛回來凌空餵食,如果沒有多想一點,就會錯過了這個珍貴畫面。」

看兔子俾拍攝的雀鳥作品,真的跟一般雀友拍攝的相片有很大的不同,構圖更多元化,即使只是普通的雀鳥,也能通過相片表現出牠的習性,而不是雀鳥大圖鑑上的其中一幅相片。難怪兔子俾會被相機生產商看上,放心讓他測試價值十多萬元的新鏡頭。

文:周群雄

編輯/龍英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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