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安婦」紀錄片 凝視倖存者日常

文章日期:2018年10月05日

【明報專訊】紀錄片《二十二》的導演郭柯說自己拍這部影片從來沒想成就什麼,只想盡一個電影人的本分——記錄。二○一二年,他拍過一部「慰安婦」倖存者韋紹蘭和她「日本兒子」的短片,後來覺得應該記錄的遠不止一人。

二○一七年,紀錄片《二十二》上映,郭柯以冷靜手法記錄了二十二名「慰安婦」倖存者的晚景。十月的「華語紀錄片節」中,《二十二》作為「慰安婦」專題放映片之一,再次與香港觀眾見面。

上映六日 票房破億

二○一四年,《二十二》開拍時,中國內地僅有二十二名公開身分的「慰安婦」倖存者,影片上映時,數字變成了八。影片走到公映,經歷難以想像的困難,提及當初投資人撤資,郭柯說:「這是回報率的問題,投資人希望可以講一個好的、讓人能看進去的故事,但是《二十二》恰恰不是以故事性取勝,不是說沒有故事就是好,因為題材的原因,我認為故事性可以削弱。」《二十二》沒有旁白,沒有歷史畫面,也沒有配樂,與公眾認知中的「慰安婦」符號有別。拍攝劇情片出身的郭柯認為紀錄片最主要的是放下自己的主觀看法,不要去創造東西,要去發現東西。影片中他把老人們當做普通人來拍:「事實上,你能把老人們全部記錄下來,能拍到她們生活中瑣碎的事情就可以了。」誰也未曾預料這部公映宣傳費也要依靠眾籌的電影,上映六日,票房破億,成為去年的票房黑馬。

影片中的毛銀梅原名朴車順,從韓國逃難到中國,被日本人騙進「慰安所」,逃脫後在中國一住就是七十年。母語早已淡忘,說一口流利的湖北方言,與養女一起生活。郭柯承認最初拍攝時,希望老人們說一些過去的經歷,拍攝過程中卻發現她們的生活狀態都很平靜:「她們不說,難道我們就不相信她們過去的遭遇嗎?」毛銀梅唱起存於年少記憶的韓國傳統歌曲《阿里郎》、《桔梗謠》,但也會對着鏡頭突然蹦出日語的「歡迎光臨」、「請坐」,時代的苦難已成為印記。有一次,毛銀梅提及過去,說了幾句突然哭了起來說:「不說了,不說了,說了我不舒服。」這時,郭柯選擇將鏡頭拿開。拍攝最後一個主要對象——李愛連時,郭柯的想法就是拍攝她的日常,至於老人的過去,說不說,已經不重要。李愛連新婚不久丈夫被日本人抓去了,隨後她也被抓走。老人說起往事語氣平靜,郭柯曾在內地媒體《每日人物》的訪問中提及拍攝結束前的一個雨天,李愛連跟他們說:「過去那些記者來採訪,我都不說實話,他們每次問那些問題,都當着我的兒媳、孫女,我怎麼說得出口。」

把老人當成自家親人

問郭柯如何把握拍攝尺度時,他說:「其實很簡單,只要把老人當成自己的親人就可以了。假如我的親人遭受了這樣的苦難,我也就只能問到如此程度。」郭柯在拍攝《二十二》時是有保留的,他說﹕「我們跟老人們相處了很久,在充分信任的前提下,把她不願意說的事情說了,如果我把它拍下來剪到片子裏,不是變相欺騙老人嗎?」面對鏡頭另一邊的故事,郭柯坦言自己未能用一個完全克制的心態去拍,但認為只要盡量把「真實」展現出來就是好的,拍攝就是有意義的,他說:「如果有一天老人們去世了,我所做的是對得起她們的,因為沒有用所謂的『創作』去篡改她們。」

影片拍攝結束後,雖不是經常聯繫,《二十二》的團隊每年也會去看望老人們,郭柯希望透過電影,能在生活上給老人們提供一些幫助:「不是因為我們這個團隊有多麼偉大,是因為社會給了這部影片一些可能。作為主創應該明白為什麼有現在這個成績,真的不是因為影片拍得多麼好,而是因為人。影片的社會效益還是要回到根本——老人們的身上,去改善她們的生活,例如:當老人生病時,能不能在當地聯繫醫院看病或者請醫生上門診治;將一些收益給到家人,讓他們能更盡心的照顧老人們。」

今次「華語紀錄片節」還有另一部「慰安婦」題材的影片,由加拿大華裔導演熊邦玲拍攝的《等不到的道歉》是在網絡眾籌下拍成。影片追蹤三名來自中國、韓國及菲律賓的老人,他們有人為指證日軍的罪行四處奔波,希望有生之年能得到日本政府的道歉,有人卻等不及而離世。這些難以啟齒的個人經歷,正因為有紀錄,終不至在歷史中被湮沒。

■《二十二》

日期:10月22及28日

■《等不到的道歉》

日期:10月26日及11月1日

地點:MOViE MOViE Cityplaza

票價:$85

查詢:visiblerecord@gmail.com

文:彭月

編輯:王翠麗

電郵:culture@mingp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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