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陳院長，你要幫幫我辦手續，我要照顧我老婆……」王伯在我的診所，重複地說着這句話。
王伯今年91歲，是我照顧多年的病人。歲月催人，十多年前他還每天早上踏單車去茶樓享受一盅兩件，可是近年患上早期腦退化，記憶力及體力大不如前。幸好他有個照顧周到的老婆。王婆婆年紀也不輕，但是腦筋靈活，是十分精靈可愛的老婆婆。每次王伯覆診都全靠王婆婆陪伴出入、化驗、配藥等。由於子女移民海外多年，所以兩老只好相依為命。
記得王婆婆經常向我「舉報」王伯如何偷吃甜品，她又如何「威迫利誘」王伯吃藥，王伯卻堅決否認。每次覆診遇上這對活寶貝，總是啼笑皆非，為繁忙的工作添上不少樂趣。
可是最近半年我再沒見到他們覆診，直至上星期王伯由他海外返港的女兒陪伴回來。原來王婆婆半年前突然在家中爆血管，在醫院住了個多月便轉往療養院。由於大腦受損嚴重，王婆婆再不能行動，大小便失禁，說話模糊不清，依靠輪椅出入，最近更入住了老人院。
91歲「自身難保」 仍盼照顧老伴
王伯自此變成獨居老人，他不喜歡外傭，只靠家務助理協助每日三餐。可是王伯終日惦掛着老伴，疫情令他沒有機會探望老妻，所以他天天嚷着要搬去老人院照顧她。海外回來的親人也拿他沒辦法，於是帶他來覆診。
「陳院長，你要幫幫我辦手續，我要搬去與老婆同住，她沒有我在身邊便活不成……」「老人院不知道她愛吃什麼，失禁又由她不管……」「你是院長，他們會聽你的……」看着這個自身難保的王伯，心中卻只牽掛着老伴而喃喃自語。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原來這不只是金庸筆下的劇情。但願有情人能夠不離不棄，莫失莫忘。
作者簡介：教學生、醫病人、做研究，中文大學醫學院院長陳家亮親筆分享杏林大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