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澳門戀愛.電影館要「失戀」了?上月冬日假期氣氛濃厚之際,澳門文化局突然公告,開幕近3年、專門放映藝文片的電影館即將修繕,引起強烈反彈。皆因公布時間正正在營運方合約到期前10天,外界憂電影館被「閉館」,亦批做法倉卒。局方讓現有營運方延續6個月的營運服務,但仍未提出下輪公開招標的確實日期,各方驚魂未定。電影館不止是放映場地,更為本土創作牽紅線,培育影人與觀眾,兩大總監開腔說:「它是城內唯一!」
走在戀愛巷,抬頭可見大三巴牌坊的側臉。幾十對遊人輪流在奶黃色的建築外,手機按按按一口氣拍下幾十張美圖。一場來到,還是被迫放棄了在戀愛.電影館正門為兩位總監拍攝登報的照片,記者正在埋怨之際,他們語氣平平地說「今日算少人吧」。天天在此上班,他們目睹人流批批經過,有人好奇探頭進來,有人是熟路戲迷,即乃此地點的優勢,歡迎所有有緣人。
局方沒提供確實招標日子
「本來除夕當天,叫了很多圈內朋友來聚,是作為歡送完結的啦,之後bye bye。」戀愛.電影館藝術總監朱佑人說。他投身當地電影圈多年,1999年創立非牟利團體「拍板視覺藝術團」。澳門文化局2016年就電影館營運公開招標,由「拍板」班底成立的公司投得,合約為期3年至2019年12月31日,場地租用等由政府承擔,票房收入歸政府,實行公辦民營。直至2019年12月20日,即是拍板公司合約即將完結前,局方突然公布電影館將「進行檢查維護及修繕工程,相關工作將於2020年第三季內完成」,未有具體講述任何續約事宜,引起閉館、結束等疑慮。
「事實上,2019年內我們定期跟局方開會時,都有問及再次招標的事,都需要一些時間。因為大家都知道年底到期。直至那有關修繕的通知公布後不久,業界大家都好緊張,後來幾天才接到消息我們可以續多半年。」朱佑人解畫說。公告該天為澳門回歸及政府班底換血,至數天後12月26日新上任的社會文化司司長歐陽瑜,隨即公布了一個暫時方案,並指在短時間內公開招標。拍板獲續期營運半年,其間電影館繼續放映及提供活動,並展開小型檢測和維修,主要工程則集中在2020年6至8月,預計第三季內完成。即是,戀愛.電影館至少有半年不閉館,大致如常運作。新安排一出,館方表示現得急急腳籌備2020年首季節目,以及5月份例牌節目「全景視野:澳門當代電影展」。
建築物漏水 放映機入水
文化局周一公布指出,由於電影館為單廳放映,放映系統使用強度大,需維修保養。同時在2019年6月份受豪雨影響,建築物漏水,引致放映機入水,近月較多故障,包括放映機出現閃光。局方亦會「結合近年電影業發展狀况,重新審視服務內容」,確保該館未來提供更優質的觀影環境。惟文化局截稿前未有回覆本報,預計何時再次公開招標。未有提供確實招標日子,業界之憂慮未完全解除,因為過往曾有相似個案。澳門位於美副將大馬路與罅些喇提督大馬路的藝文場地——「牛房倉庫」,本為市政牧場舊址及市政狗房,2003年起成為展覽空間,曾由藝團「牛房倉庫」(前稱婆仔屋藝術空間)進駐多年。至2017年文化局宣布為牛房倉庫營運服務公開招標,惟後來卻歸局方管理,至早前宣布研究可否外借予社團使用,藝團搬走了,場地招標卻可謂不了了之。「電影館在澳門是唯一啊。」戀愛.電影館營運總監黃若瑩表示。閉館疑雲初起之際,當地媒體即時找到10多名電影工作者、影評人等回應,均要求政府具體交代,可見電影館短短時間建立的江湖地位。澳門本來不多戲院,而且主要放大片,就算一些香港在商業影院獲檔期的「較藝文」的作品亦未必可入選。電影館曾舉行是枝裕和、艾慕杜華以及瑞典電影大師洛伊安德森等專題放映,近來亦有康城得獎片《少年阿默》、《浴火的少女畫像》等新片。館內只有一個60座影院,由2017年3月正式開放起,至今共有約1200場放映及達6萬人次入場。
為澳門電影創作牽紅線
這個唯一,更重要的是為本土創作拉紅線。朱佑人坦言,「澳門電影才起步10年呢」。回想起電影館成立前,拍板視覺藝術團均有多年展影在地作品經驗,均要四出尋覓場地。他憶述最經典包括在大三巴樓梯築成臨時影院,另於博物館活動室、澳門文化中心、學校等。戀愛.電影館由首年起創辦「看見澳門:影像力量再現」系列,每月精選兩部澳門長片或短片,於兩個周六、日免費放映,「經過都可以入去睇」,讓市民或遊客一睹本地影像與文化。例如不久前放映歐陽永鋒的《無聊戲》(2017)及2013年首屆長片計劃獲政府資助的《過雲雨》(2017),兩者均曾參映香港亞洲電影節。
「澳門電影是什麼?我想不如香港曾長成一些類型。千禧年代初剛剛開放賭權的時候,澳門有很大改變,市貌上很多東西拆完又建,建完又拆。當時衍生很多作品都關於身分危機,創作者都問『我是誰呢』,反而不是因為回歸前後有此些東西。近年則有很多不同關注。」朱佑人說。除夕之夜館方特別放映首映不久的《澳門之年》,作品結合9名影人創作,呈現回歸20年間市民生活進退,包括颱風天鴿後、土生葡人去留心情、來澳內地女子謀生故事等。黃若瑩表示:「這樣已經對澳門有9種說法。」作品在黑盒放光影,如何歸納為澳門元素,大概就要留給觀眾。
「澳門的電影生態還有很多個洞,要夾手夾腳去補呢。」朱佑人續說,澳門沒有電影專門的學士學位,許多學生往兩岸三地修讀。為教育業界出一分力,電影館亦舉行不少大師班、工作坊及課程計劃,包括2019年的「電影編劇實務工作坊(短片)」,上足11堂絕不輕鬆;另有「電影評論人計劃」,完成文章有機會刊登於當地報章,甚至本港《字花》及網上平台。順帶一提,對於港澳兩地交流,館方於大學生作品、鮮浪潮作品、影評人分享等較頻繁。公映長片方面,電影館早前曾放映過《G殺》、《哪一天我們會飛》及《明月幾時有》等,作品題材穩打穩紮,未來不知可有挑戰?兩地說着同一語言,走過殖民背景,從新舊影像可否對比出更多啟悟,相信亦為兩地觀眾與影人期許。
據了解,2016年招標時局方未有要求營運方達收支平衡,朱佑人與黃若瑩亦形容為「無可能」。他們相信局方在新輪招標整體不變,最重要肩負電影藝術文化的推廣,而非商業化。無論未來招標如何,電影館長遠目標亦要思考如何模糊電影藝術、社區甚至學術的界線,讓各觀眾群對電影不止狂熱,更是細水長流。朱佑人為(原本是告別放映的)除夕節目寫下介紹,望亦成為所有創作者新一年之願望——「有了電影,這城市有了光,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