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柏林影展聽得多，不知你有否留意當中一個極具標誌地位的環節「論壇單元」（Berlinale Forum）？1970年柏林影展因一部有關越戰的爭議作品而腰斬，催生翌年設立論壇單元的大改革，主要放映「辛辣而偏鋒」之作，激發後來的電影浪潮。因應論壇單元邁向50周年，百老匯電影中心從半世紀作品中挑選及放映13部作品，一同重構激盪的現實。
文：劉彤茵
讓柏林影展中斷，到底是什麼片？1970年6月，柏林影展放映德國導演米夏爾．費爾霍芬（Michael Verhoeven）反越戰作品《戰場正常不正常》。作品圍繞1966年復活節，一個越南女子被美軍殘忍姦殺的事件。然而，作品取景於德國巴伐利亞森林，美國士兵及女子均由德國演員飾演，並說着一口巴伐利亞方言。電影開初由演員面向鏡頭介紹自己，此等戲劇大師布萊希特的「疏離效果」，亦讓觀眾高度察覺正在觀看影像作品，但鏡頭拍攝及對白等卻很寫實，營造虛虛實實之感。故事說及士兵本來跟普通人差不多，嘗到權力後一步步失去人性，欺壓無權無力者，挺身而出者則被滅聲，放諸任何地方亦為深思。
反越戰片引發影展改革
敢說，隨之而來是一連串爭議。來自美國及有軍官背景的評審團主席喬治．史蒂文斯強烈要求取消《戰場正常不正常》競賽資格，評審團有成員卻堅決支持作品，最終導致柏林影展中斷，為史上最短及唯一沒有得獎者的一屆。論壇單元總監Christina Nord接受本版訪問時表示：「某程度上，這跟該屆早兩年前康城影展及威尼斯影展的狀况一樣。國際級影展的花枝招展及紅地氈，似乎跟不上時代，那是一個充滿社會動盪、反正統文化、反主流文化的洶湧世界。」1968年法國步入「五月風暴」反政府腐敗浪潮，於高達、杜魯福等導演的抗議下，康城影展中斷。歐美電影界改革氛圍一觸即發，柏林影展於1970年後亦決意成立論壇單元，並交由獨立機構負責選片策展。
羅馬帝國重疊現代城市
在此背景下，政治一直為論壇單元「不可或缺的骨幹」，另有開拓美學之探索，為之辛辣。Christina Nord表示：「作品刺激人關心社會，不是靠口號，而是用電影藝術去實驗，去自省。它跟競賽單元有不同個性，亦反映電影不同意義。」今次與百老匯電影中心合辦的「現實重構」，精選8部長片及5部短片放映，包括《戰場正常不正常》、大島渚執導的《儀式》及講述同志運動的《非同之罪》。百老匯電影中心總監徐匡慈則點出法語電影《奧托恩》，本是一部有關羅馬帝國的古裝片，但鏡頭遠處特意拍到現代城市，有樓有車有飛機，比喻不同時空重疊，讓人聯繫現今的政治爭權。他說今次選片欲敲問何謂現實，反思一向的規範與判定：「一些我們以為是常理、社會告訴你『係咁㗎啦』的東西是否必然，它有何被打破的可能？」
走過50年，世界不知向前還是向後了。Christina Nord說歐美1960、1970年代揭露的問題，沒有在空氣中蒸發掉，例如選片《流徙之歌》僅以極低成本拍攝，反映黑人移民在法國被剝削的情况，對照現今種族主義。主辦單位亦安排多場網上連線對談環節，講者包括論壇單元創辦人及作品導演。事實上，論壇單元跟香港電影交流的緣分不淺，單元於1987年一口氣放映多部作品，包括《似水流年》、《地下情》、《英雄本色》等，2003年亦舉行邵氏作品回顧放映。徐匡慈表示，希望觀眾可從不同文化背景的產物，了解前人如何看待自身與社會，以作啟迪及並肩前行。無論作品或現實，若是辛辣的就一起吃，抹汗抹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