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產漫畫家余遠鍠 與角色互動 畫出個人夢想

文章日期:2020年09月01日

【明報專訊】因為興趣,70後的余遠鍠畢業後成為漫畫助理,一路走來,曾擔任日本動漫《數碼暴龍》的主筆,現在主要為兒童小說繪畫插圖。他的故事,既是個人實踐夢想的經歷,也是香港漫畫發展的一段寫照。

余遠鍠成長在香港漫畫發展最蓬勃的年代;1980、90年代,超過20本港產漫畫同期出版,不乏銷量高達10多萬、20萬冊的作品。他曾在全港最大的漫畫出版集團擔任助理。「當時經常舉行慶功宴,我們一群助理就夢想,何時才有機會當上主筆呢?」少年時他每星期蹲在報攤買漫畫,其時深受年輕人歡迎的港漫,多是市井格鬥類的題材,例如《街頭霸王》、《龍虎門》,同期,日本動漫逐漸在香港流行。「我會追看的卡通片就有《北斗之拳》、《龍珠》、《聖鬥士星矢》等。」看多了,自己嘗試模仿繪畫,因為畫功不俗,廣受同學歡迎。「他們特別喜歡叫我畫人像。」中五畢業,余遠鍠順理成章在大一藝術設計學院修讀設計;然後在友人介紹下,獲玉郎集團聘用成為漫畫助理。

由助理做起 四處投稿盼獲賞識

「那時真的不少人想入行,單是助理每組已有10多人。」一本漫畫除了主筆,還有年資較深的組長,接下來便是助理;公司採取師徒制模式,分工頗為仔細,「有負責完善背景的,亦有專門處理『衫花』的,即是人物服裝上那些花紋」。那時余遠鍠新入行,自然要做一些瑣碎工作,例如影印和用橡皮擦擦走畫稿上的鉛筆痕。

當年的漫畫創作,全屬「人工手作」。繪圖上色是真的使用墨水筆和顏料畫在稿紙上;若要突顯陰影效果,還得使用𠝹刀,將一張張不同圖案的網點紙準確無誤地貼在恰當的位置。「老實說,做這些工夫挺耗時費勁。」每個步驟也要小心翼翼,時刻注意不能弄髒畫稿,「那時還沒有電腦修圖,總不行滿紙都是塗改的白油或污漬吧」。現今科技發達,從起草創作直至完稿付印,可以全程使用電腦處理修正。「年輕一代操作繪圖板那種手速,實在快得厲害,我自嘆不如。」他笑道:「電腦是很方便,但我還是喜歡使用紙筆起稿。」 他舉例,只要掌握好力度和角度,墨水筆可以十分流暢地勾畫粗幼不一的線條,而這份實在的手感,余遠鍠認為是其他方式難以比擬的。

那段日子也是余遠鍠探索個人創作風格的時期。公餘時,一群助理埋首繪畫,四處投稿,期望終有一日得到別人賞識。「大家畫好一兩頁,或者四格短篇,便交給主筆審稿,爭取刊登的機會。」他自言偏好日本動漫,喜歡使用木顏色和水彩作畫上色,個人畫風傾向線條簡單cute版一類。現時畫室的書架上,仍然擺放着一本本收藏已久,厚厚的漫畫作品圖冊。

電影小說成靈感來源 實地取材

對余遠鍠而言,看電影和小說是他吸收靈感的主要渠道,「我愛看西片,亦愛看衛斯理和村上春樹」。以往沒有網絡搜尋圖片,為了蒐集資料畫好背景,有時還得實地視察,他便曾偷偷溜進當年屬三不管之地的九龍寨城拍照記錄。問他欣賞哪位漫畫家?「我非常欣賞手塚治虫,十分佩服他將個人價值觀和世界觀融入漫畫的能力。」手塚治虫本身擁有醫學博士的學歷,中年毅然徹底轉行,投身動漫創作,終成就不少膾炙人口的名作,例如《怪醫秦博士》(又譯《怪醫黑傑克》)、《火之鳥》。

千禧年前後,港產漫畫日漸式微,相反日本動漫因為題材廣泛,迎合不同年齡層的喜好,加上各類卡通片在電視輪流播放,形象「入屋」更受青少年歡迎。同期,漫畫節脫離香港書展獨立成展,為了吸引讀者,亦促進相關行業舉行不少推廣動漫品牌的活動,以及生產周邊模型產品。1990年代後期興起的「四驅車熱潮」便是一例,當時動畫《四驅小子》瘋魔不少中小學生,男孩們一人一個工具箱,聚會時不是研究如何改裝模型車,便是相約參加鬥車比賽。

畫《數碼暴龍》成名 創作妖怪故事

余遠鍠的成名作《激鬥!數碼暴龍》,就是日本玩具供應商BANDAI為了推廣旗下的電子玩具,在1998年起授權香港雙周漫畫雜誌《CO-CO!》出版的漫畫系列。故事講述3名主角在香港玩數碼暴龍機,因為一次奇遇,機內的怪獸來到現實世界破壞,主角們於是運用他們的數碼暴龍來收拾怪獸;漫畫先以連載模式在雜誌每期刊登約20頁內容,再結集成書出版。「這版本是香港限定,所以故事很地區化,我甚至畫過主角們乘搭地鐵的情節呢!」及後,日本製作公司「東映動畫」全球招募漫畫家,他脫穎而出成為「被選中的創作者」,將《數碼暴龍》電視版改編成漫畫,並分別在兩岸三地、新加坡等28個國家和地區出版發行。在近10年間,他以漫畫主筆身分持續成為《數碼暴龍》這品牌的創作者之一。

2005年,余遠鍠開始創作另一本漫畫《妖怪總動員》;故事圍繞一群造型古靈精怪的妖怪在學校遇上的大小事情。因為是一個原創故事,團隊在創造角色和故事時空間更大。塑造主角時,他根據人物設定起草,一共繪畫了20多個雛形,再從中選定4、5個造型。主角奧雲遺傳了美人魚母親一頭像魚尾的頭髮;他的好朋友初四是一隻活了數百年卻仍然膽小的殭屍;校長則是一張紙,傻傻的招架不了這群頑皮闖禍的學生,卻有一個聰明伶俐的木乃伊兒子。「有時將思緒完全『放空』,不設限的亂畫一通,出來的效果反而更有驚喜。」余遠鍠說。

一般來說,編劇或作者會先撰寫故事大綱,然後按着擬定的場景繪畫內容。為了展現角色因應劇情轉折而出現的喜怒哀樂,他特別愛用四格漫畫形式描繪臉部微表情和肢體動作。他亦喜歡先設計封面,感覺像如電影海報般在展示該期漫畫的主題。「創作最好玩的是,自己總不自覺將想法和經歷畫進漫畫裏。角色亦像有生命似的,慢慢跟隨故事成長。他們甚至會回應我,劇情該怎樣發展下去才有趣。」余遠鍠十分享受這份創作者和作品之間的微妙互動,故即使面對行業式微,他仍願意堅持下去。

為兒童小說作畫 開畫室讓孩子探索

自2015年起,余遠鍠先後為《大偵探福爾摩斯》、《衛斯理》以及連載中的《神探包青天》、《我的吸血鬼同學》等兒童小說繪畫插圖。這類書冊讀者以高小學生為主,銷售渠道主要經由學校訂閱,亦有部分在書店銷售。他說:「要時常和編輯舉行校園講座,分享一下什麼是創作。」在小說加入大量插圖,目的是引發讀者的想像,培養他們閱讀的興趣。他表示,「這是社會大勢所趨。小朋友喜歡查案推理或冒險故事,父母則想子女多閱讀;而我呢?則希望繼續有發表漫畫的平台」,他續道:「愛看文字的女孩子原來較多,大概七三之比,她們會追問,為什麼故事沒有女主角呢?」他和編劇於是回應了讀者的建議,新增一個果敢靈敏的小女生角色。

為了生計,近年他開設畫室教授漫畫創作;畫室門口更掛着不少學生作品。他笑道:「他們經常告訴我時下流行什麼玩意,令我不致太落伍……繪畫是一種單純放鬆的娛樂,我希望教會他們技巧,讓他們自己探索。」他曾有個愛發脾氣的學生,成功透過繪畫改善情緒問題,「他天分很高,為了畫到心目中的效果,即使覺得很煩悶,還是願意花時間反覆練習,學會自己找參考資料豐富構圖」。跟年輕人接觸得多,余遠鍠感受何謂教學相長,愈發認同自己教畫的意義,這亦是多年待在漫畫行業的他沒想過會得到的體驗。

■Profile

余遠鍠

漫畫家、插畫家和畫室導師。成名作是《激鬥!數碼暴龍》,先後為《大偵探福爾摩斯》、《衛斯理》等兒童小說繪畫插圖,深受小朋友歡迎。現時連載中作品為《我的吸血鬼同學》、《神探包青天》和《妙探鬼靈精》。

facebook專頁:余遠鍠的創作世界

■給香港的話

「環境變化萬千,有些經驗說不定能用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造就下一程機遇的展開。」

文:陳芷寧

編輯:劉家睿

電郵:feature@mingp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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