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1000人，是一個怎樣的數字概念？迫爆商場的追星粉絲海？放工繁忙時間身處港鐵金鐘站的人潮？對於本地藝術家趙志雄（Ron）來說，是他以7年時間，身處香港、巴黎、尼斯、柏林、哥本哈根、墨爾本等逾20個城市，親手畫過的1000張臉孔、1000次相遇的人生紀錄，亦成就了他正在舉行的「千人繪1000 Portraits」個人展覽。
人像畫表達內心 連繫對方
在個人社交媒體上，Ron寫道「將傻事做1000次」，而「傻的原因，是沒有多想為什麼不做」。面對面訪問，他坦誠自白：「畫人像畫，主要是表達內心感覺，就是我對這個人有感覺才會畫，可能是渴望得到一些友誼，希望討好對方；或者很欣賞那個人所做很熱血的事，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心悅誠服之意。總之，是很想跟對方有一種連繫，並且得到關注，因為我也需要觀眾。」
他邊說邊將沒有送出的畫作逐張展示，由鉛筆的黑線勾勒，到marker筆的五顏六色。他記起中五時當上班會主席，第一次為全班同學畫畫像，沒想到藉此凝聚了大家的友誼，兼獲得師生一致讚賞，「從未如此感受過，原來自己的畫作可以帶給別人歡樂」。每到聖誕節，他會送上自畫賀卡，人人有份。「不能厚此薄彼，但真心只想畫給想送的人。」那人是他心儀的女生，「很想𧨾她開心，就會一直畫，畫不好，再畫第二張」。他也說得坦白：「追女仔，是畫畫的動力來源。」當時年少的他，或許尚未察覺這股動力會化成工多藝熟、打開街頭賣藝的門匙。
政總起步 裸辭赴歐速寫圓夢
他由2014年在政總草地舉行的「草原地圖」活動開始，再獨自飛到墨爾本，「前者是手作或珍藏的交換，後者是途上結識到朋友，就畫畫送給他」。經歷澳洲之行，Ron覺得不論自信和畫功都進步了，於是在同年秋天開始，在赤柱作為街頭賣藝的起點。他提着裝滿不同顏色的marker筆、畫簿的舊皮箱，由老家上水搭2小時巴士去到赤柱大街。「最深刻的記憶，是為4個韓國女生畫畫後，她們買了咖啡和食物回來送給我。即使我不喝咖啡，但當刻令我好感動，畫完畫，怎會想到收到回禮？」從第一天賣藝時討厭自己心懷恐懼，到市集興起的那些年，他帶着同一箱畫筆和裝備，游走JCCAC、D2 Place、PMQ等文青場地，他不再害怕，亦開始醞釀「千人繪」的雛形。
同一個時空下，正職飲食記者的他，因訪問過很多成功的名廚、調酒師，不再甘於自己只是一個記錄者，「我都想和他們一樣，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一眾追夢者的經歷鼓舞了他，令他決心裸辭，踏上60幾天的歐洲圓夢之旅。那時，還差一年他就步入三十而立之齡。
「其實我小時候已經幻想去歐洲畫畫是怎樣的感覺，街頭賣藝又是怎樣的畫面？」Ron會選遊客多又不會太旺的地方賣藝，攤出舊畫作和「Pay as you like（隨意打賞）」紙牌，便開始連結素未謀面的外國人。他習慣以10秒時間觀察面前的陌生人，然後邊畫邊閒談，讓對方感到自在。「這種街頭速寫是，我明明不認識你，但又好像很熟，畫完後會出現一種奇怪的bonding（連結），大家因為畫畫而有過曾經相遇的一刻，我覺得很開心。」他用一句話來詮釋，「『人生若只如初見』，你永遠保留最初見面時的好，不太需要理會眼前這個人的缺點」。
交友談心 瑞典「天使」助避劫
未必每個15分鐘速寫客人都有如此感覺，但因為他喜歡跟人搭訕聊天，途上交的朋友也不少。例如在柏林一次Couchsurfing（梳化客）手機App舉行的活動認識了丹麥男生Daniel，兩人一見如故，在相識不足100小時內，玩1分鐘不停講鄉下話的遊戲，到酒吧促膝談心，又到他家煮意粉，臨走時對方依依不捨；多年後再聯絡，對方驚訝於Ron記得他當年講過的話。另一個在羅馬宿舍認識的法國女生Del，後來在她家鄉Strasbourg重遇，先後畫過4幅畫給她留念；訪問當日提及她後，巧合地當晚Ron便讀到她在facebook帖上的留言。還有在尼斯宿舍遇上找泊車位的瑞典女生Victoria，Ron因為幫她而避過海灘恐怖襲擊一劫，因此視她為天使。
在途上相遇的又豈止這幾人？「我表達對他們好有感覺的方法，就是畫畫送給他們。」每人接到卡後，Ron請他們即時講一下感受，「畫得像你嗎？」並錄下來剪成短片，在今次展覽上播放。他會再拍下展覽點滴，分享給未能來到的外國朋友，「我會問他們：『你記不記得，幾年前曾經有個亞洲人畫過人像畫給你呢？』」。
幾年間經歷人生高山低谷，來到2021年，「覺得是時候為這個計劃做一個總結，然後逼自己再有新計劃」。Ron想起最初：「當時除了在市集賣藝，平時遇上值得畫下來的朋友，就會開口邀請：『我有個計劃要畫1000個人像畫，你可不可以做其中一位model？』然後請對方坐下來即場速寫，就算只能給我5分鐘，對於我都是一種支持。」儘管朋友可能忘記，但他認為必須對他們作個交代。1000幅畫作的真迹大多數歸於畫中人，展覽展出的，更多是他們與畫作的合照。所以，這並不是一場真迹的畫展，「是一種自我釋放，一份送給自己的禮物；也是我的人生紀錄，像寫日記的紀錄，我永遠都會記住那個時候，在那個地方，做過什麼」。筆者看成是一本影像紀念冊、一次舊友重聚的派對：這時代，能相見，就要見。他不忘說：「還有一句，我想告訴大家，如果大家都好像我一樣，曾經有些好想做的事，其實不需要很厲害，一步一步做，都可以做到！」
■「千人繪1000 Portraits」展覽
地址：長沙灣東京街12號麗閣商場地下7、8、11號舖Platform Art Jamming Studio
日期：9月11、12和19日
時間：晚上6:30至9:30
查詢：fb@ronchiuproduction
預約入場登記：bit.ly/3gM4GH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