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老年醫學中，非典型症狀（atypical presentation）是重要一環。不少高齡老人疾病，病發只有非典型症狀，在缺乏常見症狀下，疾病未能為病人、家人，甚至醫護所察覺，最終延誤醫治。在非典型症狀之中，「跌倒」最常見。
一次跌倒，可能就是一個警示。千萬勿錯過了警號而失卻關鍵的治療機會。
護老者要注意：老人跌倒，可大可小。嚴重警號，就在跌倒。
「萬叔呀！家姐今早在廁所跌一跤，嗚……嗚……嗚……救護車未到，她就……就……走咗喇！嗚……嗚……嗚……」來電告知這噩耗的，正是三嫂的妹妹。爺爺雖然只有父親一名兒子，但是我的曾祖父卻是子女眾多。因此，家族中單是「福」字輩的男生，便有十多廿名。三哥就是七宅的三子。而他的妻子就是三嫂。三哥三嫂今年80多歲，早已退休。三哥患糖尿病多年，身體已大不如前，視力模糊兼要在家洗腎治療，日常起居亦要倚賴別人照料。他的醫療護理更是一直由三嫂這個護士包辦。不過，畢竟三嫂歲數已不小，而且本身亦患有高血壓，她當起護老者確感吃力。有見及此，作為與我同齡的young old，三嫂妹妹決定暫時搬往姊姊家，與兩老同住，方便照應。
「唉，萬叔，我真是好『唔安樂』。如果當時我睇實，家姐就不會跌倒。唉，我真的好內疚……萬叔，家姐為何會跌死？」三嫂妹妹自責地問。
80歲跌倒風險比60歲高1倍
病人直接因跌倒而死的機率其實不高。因為就算真的撞傷了頭、昏迷、腦部嚴重出血，心臟仍能保持跳動達數小時之久。但是，三嫂跌倒昏迷，未及救護車到來已心跳停頓。因此，她的死相信不是直接因跌倒所致，可能是因突發的心肌梗塞症或心室顫動，以致心臟停頓。
誠然，心臟病發是極度危險。若病人未獲急救很快就會死亡。不過，一般家居都未必有急救藥物、器材、人力及援手。試問在這環境下，救活一個心臟停頓的人，真是談何容易呢？况且80歲高齡獲救者，着實不多。因此，我囑咐三嫂妹妹千萬不要自責。人生本無常。三嫂的離別雖然突然，但對她本人而言，死亡沒多大痛楚，這樣的離別亦可算是好死、是福氣。我們唯有這樣安慰自己吧！
但話得說回來，「跌倒」其實是一個不容忽視的警號，跌倒的風險亦會隨年齡而增加。年紀愈大，跌倒風險愈高，80歲會比60歲高1倍。但是，普遍觀念卻認為：老人家就是容易跌倒啦！年老體弱、一時腳軟、失卻平衡，絆倒是老人平常不過的事。跌倒後無大礙，又何須大驚小怪看醫生！
間歇性心率停頓致腦缺氧
在老年醫學中，「非典型症狀」是重要一環。因為不少高齡老人疾病的病發只有非典型症狀，而沒有常見症狀。在缺乏常見症狀下，疾病未能為病人、家人，甚至醫護所察覺，最終延誤醫治。在非典型症狀之中，「跌倒」最為常見。因此，「跌倒」潛藏着不少警號。
曾有一名70多歲老先生，在兒子陪同下來診所求診。老先生看來精神很好，身體健朗。細問之下，知道伯伯一向身體都很好，生活仍然活躍，定期運動，更會隔天去游泳。惟最近半年，他卻無端跌倒3次。對於自己為何突然跌倒，老先生不明所以。他說3次都是坐着時發生，當跌倒後站起來，他像沒事一樣，完全沒有任何不適。不過，家人對他的情况實在不放心，着他檢查找出原因，兒子更懷疑父親患上腦癇症。
但在我的推測，老先生跌倒可能與心臟有關。因為當心臟突發停頓，腦部在缺乏血氧供應下，病人便會因失去知覺而跌倒。如果心臟停頓是極為短速的話，病人便可在短時間之內蘇醒，之後亦未必感到任何後遺症狀。因此，我建議老先生做心臟檢查，希望透過心電圖、心臟超聲波、24小時心電圖紀錄、植入連續性心律檢測儀器等檢測找出病因。經過一個多月的追蹤檢測後，老先生最終確實病因是間歇性心率停頓症。經過植入心臟起搏器後，老先生亦再沒有突發地跌倒了。
我另外一個病人是80多歲的老太太，也是最近無端在家跌倒3次。老太太雖患高血壓及糖尿病多年，但是頭腦仍然十分清晰。她向我清楚覆述情况，說每次都是起步行走時跌倒。兩次是在晚上，一次在下午。晚間那兩次是當她如廁後返回房間，怎知腳一軟就跌倒。至於下午那次，她從廳中梳化久坐起來，當想走向廚房，怎知又是腳一軟，跌倒了。
體位低血壓 令身體失平衡
婆婆說她實在對跌倒怕得要死，因為她有兩個最要好的「麻將腳」都因跌倒出事。一個跌斷了股骨，從此要坐輪椅；另一個撞傷了頭、腦出血，上個月連人也走了。她知道跌倒是一個警號，懷疑自己身體一定在某處出了毛病。她開宗明義就問：「醫生，是不是我的神經系統有問題？抑或是關節有問題？請幫我檢查清楚！」
細看她的病歷：患糖尿病20多年，正服用多種血壓藥物，最近驗出眼底糖尿病變。以這樣的病歷，她實有可能受糖尿病神經線病變影響。當病人的知覺及控制血液循環神經線受影響時，體位低血壓（postural hypotension）便會呈現。換句話說，當病人起來站立，在約2至5分鐘內，如果血壓突然急降20mmHg以上，便會感到嚴重暈眩、身體失控甚至跌倒。短時間內的血壓急降是其病徵。
因此，我建議老太太做一個簡單檢查，替她量度躺着與站立時血壓度數改變，結果證實老太太出現體位低血壓的情况。我再檢視老太太正服用的多種藥物，發現某些藥物有加劇體位低血壓的副作用。因此，我調整了老太太的藥物組合。自此之後，她再沒有投訴突發跌倒。
跌倒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徵兆。簡單的一次跌倒，可能就是一個警示。家人應多留意，若發現長者曾經跌倒，便應好好記錄時序，以及安排檢查。千萬勿錯過了警號而失卻關鍵的治療機會。
文：梁萬福
編輯：朱建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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