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深水埗傾傾偈讀讀書 連結社區走出和平路

文章日期:2022年10月07日

【明報專訊】社會撕裂,戰禍頻仍,和平似乎遙遙無期。如果和平是一門學問的話,它會是神話學還是形而上學?和平學其實是一門應用學科,認為衝突消失不等於和平臨到,要在實踐和平的過程中尋找邁向和平的道路。和平學相信和平是一步一步走出來,每人的一小步也能走出和平路。香港也有個實踐和平學的組織,冀望社群之間在社區重新連結,香港人得以全新的視野尋覓和平。

在香港推廣和平學的組織「和平世代」由馬嘉明創辦,她曾赴哥斯達黎加進修和平學,就讀聯合國在當地設立的The University for Peace(和平大學);而和平世代項目主任蔡潔欣則曾到日本進修和平學。和平學不同於研究衝突的傳統學科,後者如國際關係、衝突研究、戰爭研究等學科主要研究衝突的起因、結果和後果,和平學則認為衝突結束不等於可達至和平。馬嘉明說:「就算街頭上的衝突消失,不代表矛盾消失。」

首要處理深層矛盾

她和蔡潔欣都希望推廣和平學——提高香港人分析衝突的能力。蔡潔欣舉例,如分析衝突中的角色、系統、走勢、關係、情緒、立場等,和平學運用跨學科資源提供更廣闊的視角審視衝突。馬嘉明說:「近年社會大型衝突告訴我們,社會矛盾的深層涉及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只有處理好矛盾,衝突才會停止蔓延。

和平學自有其理論,實際應用卻要因地制宜。例如哥斯達黎加受中美洲區域戰亂困擾,又受生態危機威脅,故當地的和平學特別着重戰爭和生態環境;日本因二戰歷史,其和平學則格外着重反戰和反核武。馬嘉明强調:「應該是香港人告訴我們怎樣走出那條(向着和平的)路。」相較灌注一套接一套的和平理論,更重要是去聆聽當地人的需要,繼而建立屬於當地意義的和平。「和平不是一個目標,而是一種生活狀態,是一種每一日集成的結果。」她續補充:「應該想像和平有什麼元素而去建立,而不是像關係出了事才看輔導。」

在社區聆聽了兩年,他們仍在探索和平在香港的意義。即使實踐和平學理想中的和平漫長而艱苦,與香港人慣常效益為先的想法大相逕庭,他們卻發現不少人對和平學感好奇,也許社會撕裂的狀况令香港人急切找一條新去路。此外他們發覺不少人無法訴說近年的經歷,內心收藏不少無法講出口的話。由於疫情、2019年社會運動的後續,令不少人在社區中也失去了連結,因此,在社區中建立互信之先,是要對話——才能真正理解彼此價值觀及對社會的想像。從不信到互信,再到同理對方。

頌鉢發出和平之聲

去年,和平世代以「溝通和對話」作背後大命題,用藝術和社區連結介入西環保德街,擺設和平學書展,以及舉辦一系列活動:周耀輝與王樂儀分享填詞的心路歷程、與陌生人對談、「非暴力溝通」工作坊等。最終其活動聯繫到保德街商戶在今年6月舉辦「保德Fest」。社群之間連結已是和平的一部分,而實踐和平就需要整個社群參與。今年和平世代衝出港島,在深水埗大南街進一步講「連結」,連結現有不同組織與機構用新視野看待和平。

本月在大南街除了舉辦書展展出多本與和平學相關的書籍,更有多場讀書會,其中一場更用到頌鉢,讓參加者親身體驗書中為何用頌鉢發聲比喻和平。另外,參加了和平世代Peace Fellowship的大專生在深水埗社區考察後,亦在書展展覽其考察成果。其中一組負責名為「叔叔的埗物」的項目,他們認為中老年基層男士在社會上往往受忽視,於是展出「叔叔」心愛之物,講述他們不為人知的故事。延續去年與陌生人對話的活動,和平世代邀請兩名互不相識的陌生人,按着預設好的「前菜」、「主菜」、「甜品」話題展開深度對話,事後雙方亦不再聯絡。由於沒有先入為主,互不相識而沒有後果,反而兩人更安心交談。今年更着眼於年輕與年長一代的對談,嘗試通過對話打破近年常說的世代矛盾。和平世代還邀請到尼泊爾藝術家Bikkil Sthapit在線上分享當地如何透過藝術追逐和平。網上分享會之先,Bikkil接受訪問,講述他如何用藝術記錄尼泊爾內戰的失蹤人口,追討應有的公義,建立尼泊爾真正的和平。

尼泊爾藝術家 記錄內戰失蹤人口

1996年,尼泊爾毛派共產黨發動內戰,意圖推翻君主立憲制,尼泊爾陷入10年戰爭浩劫。直至2006年11月21日,尼泊爾毛派共產黨與政府簽署Comprehensive Peace Agreement(全面和平協議)方才停戰,人民得以喘一口氣。然而停戰不等於為尼泊爾帶來和平,10年浩劫帶走逾萬生命,估計20,000人遭受折磨、百多人受性侵、超過1530人失蹤。創傷縈繞在尼泊爾大地,Bikkil再見不到人民昔日的笑顏,他們只管匿藏在自己的氣泡裏,社會失去互信。8年後,尼泊爾政府才相繼成立Truth and Reconciliation Commission(真相與和解委員會)和Commission of Investigation on Enforced Disappeared Persons(調查強迫失蹤人口委員會),稱為了轉型正義(transitional justice)而需要查明真相。轉型正義多為國家彌補過往政權的不公義行為,包括追究罪責、補償受害者等。然而兩個委員會成立至今,Bikkil卻稱未見其應有建樹。他也是內戰生還者,認為只有梳理好前塵往事,人民不再恨怨,「才不會再有戰爭」。因此他「繼續向社會、向政府發問尚未解答的問題——那些在戰爭中失蹤的人去了哪裏」?他深信只有回答到這條問題,公義與和平才會臨到尼泊爾。Bikkil的計劃Memory, Truth and Justice(記憶、真相和公義)利用藝術、音訊、影片和文字等不同媒介,記錄戰爭中失蹤人口的故事,他的目標貫徹始終:「我每天都會問同一條問題,但我想每一個人跟我一樣問這一條問題,直至它被回答。」Bikkil將內戰失蹤者的白色身影加入家庭合照中;另拍攝家庭提供的失蹤家人照片,藉此保存他們的記憶。他又做了一個memory calender(記憶日曆),在日曆上記錄每一日的失蹤人口。他更正在計劃每天寄明信片到總統府,明信片記錄着每一日失蹤人口;若官方強行制止,反而令更多人留意。「紀念可以是個人行為,只有集體地紀念,這個社會才不得不正視問題。」

Bikkil偶然發現民間亦透過種樹來紀念失蹤家人。失蹤人口家庭會種植菩提樹或榕樹——在佛教裏別具意義。失蹤人口家庭會在樹蔭下放置標誌紀念親人,起初是一種宗教行為,漸漸成為一種記憶與遺忘抗衡的抗爭行為。樹,有時還連結起社群,在樹下相聚、相談,談起那個好久不見的家人。即使身處荒誕國度,Bikkil仍抱有希望:「我對政府做任何事不存希冀,但我對『我們』感希望——這個社會、那些家人、那些生還者會聚集一起反擊、一起詰問同一條問題,直到他們(當權者)回答。」

■傾傾偈揼石仔:社區連結實驗×和平學小書展

日期:10月13日至30日(周二休息)

時間:中午12:00至晚上7:00

地點:合舍 Form Society(深水埗大南街186號地下)

網址:bit.ly/3SR3nIr

■一首歌、一棵樹,民間故事點去記住?尼泊爾社群的和平實踐

日期:10月16日

時間:下午2:00至4:00

地點:openground 1樓(深水埗大南街198號)

網址:bit.ly/3Ef6iqo

文:嚴嘉栢

編輯:朱建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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