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城市:救人 慳錢 減負荷:新冠口服藥 成效有得計

文章日期:2022年10月09日

【明報專訊】你有沒有想過,你條命值幾多錢?中大及港大醫學院研究團隊近日發表研究,比較第五波疫情時兩種新冠口服抗病毒藥和一般治療方法的作用,發現由輝瑞研發的帕昔洛韋(Nirmatrelvir-Ritonavir)救人一命,可降低醫療成本約4.3萬港元;默沙東口服藥莫努匹韋(Molnupiravir)則比一般治療方法多2萬港元。我們專訪主理研究的學者,他們解釋計這盤數對於香港抗疫政策有何意義。就由一條命值幾多錢講起。

「講錢」為政策提供參考

「根據世衛(對治療方式具成本效益的)定義,救回一個人一年完全健康的生命,最多是花該地區人均GDP(本地生產總值)三倍。」這份新冠口服藥研究的共同第一作者、中大醫學院賽馬會公共衞生及基層醫療學院博士後研究員陳盈解說,關於兩種口服藥減低死亡率的效用,外國有大型臨牀研究看到具明顯效果,「這次研究比較獨特的地方是,在香港情况計算成本效益,更證明這兩種藥如果可以盡快派給出現輕至中度症狀的新冠病人手上,對於香港人來說能減低死亡風險,以及對醫療系統來說也是慳了錢。」輝瑞與默沙東口服藥各有長處,「輝瑞藥雖然好似更慳錢,因為藥的成本較低,但它與其他一些慢性病的藥會『撞』(容易與其他藥物產生相互影響,不適合正在服用薄血藥或抗生素等藥物的病人),所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服食,當有些人身體狀况未必適合服用輝瑞的藥,默沙東口服藥就是他的救命草,在感染後5日內開始療程,都可以減低再入院及死亡的風險」。她強調,雖然默沙東口服藥比起一般治療「洗多咗錢」(2萬港元),但若參考世衛定義,「香港人均GDP是4.6萬美元,在救回一條人命之上去看,是非常之抵」。

港口服藥充足 年齡限制卡住

這個角度似乎有點市儈?陳盈笑言確是,「但這是我們要考慮的東西」,做這項研究背後的意義,不是為秤一秤人命何價,而是疫情發展3年至今,確保醫療系統不會崩潰依然是重要目標,講錢是想在如何減輕系統負擔及走向復常上,為制訂政策者提供可參考的資料,「香港比較幸運,醫管局現時口服藥供應相當充足,與此同時局方亦開放了可以開藥的私家醫生名單,這一刻我們卡住的是年齡限制」,醫管局自2月開始引入口服藥,逐步放寬處方指引,由70歲以上未打齊針的長者可開藥,調低至現時60歲,以及60歲以下高風險病人及長期病患均可獲處方口服藥,陳盈認為:「下一步會否可在藥物充足的情况下,將界線調低至18歲?即18歲以上的人,無論有沒有慢性病,確診之後都可以透過指定診所獲得口服藥,這個其實是可考慮的進路。」

開藥年齡門檻 專家意見不一

第五波時守在前線的港大醫學院急症醫學系臨牀助理教授衞家聰,是研究的共同第一作者,他現為港大深圳醫院急症科顧問醫生,第五波疫情爆發期間因休假回港,有約一個月時間於指定診所診症,「我經歷了抗病毒藥由無到有的時間,我們最初開藥的範圍是定在70歲以上,或好多器官不妥、風險好大的病人,後來指引再寬鬆些,我們是好願意畀」。不過他坦言病人對新藥有許多憂慮,「默沙東的藥面世時間較長,它原本不是為這個病毒研發,只是發覺對新冠有效(而成為新冠口服藥),藥性溫和一點,沒那麼多與其他藥撞的禁忌。當老人家好多擔心,我通常會話用這隻溫和些的藥,看看會否好些。但後來有部分病人回來覆診,碰巧又見我,都知道他們會猶豫、遲了食藥,而這些口服藥原本是症狀一出的5日內食,效果會更好,遲過5日會打折扣」。他認為這與疫苗情况類似,「去年11、12月在各大醫學平台已上載關於這兩種抗病毒藥的研究文章,但當時好多資訊干擾,到11月幾發現,12月底香港開始有Omicron個案,有理由相信(有關口服藥效用的)信息去唔到市民度」。研究分析第五波高峰的2至3月期間到指定診所求醫或在公立醫院留醫的54,355名確診病人數據,當中兩成人獲處方口服藥,服用輝瑞口服藥的患者死亡風險可降低90%、默沙東口服藥則降低69%。

衞家聰亦提出降低開藥年齡的可能:「在政策上,由最初70歲以上,再試一試60歲以上,那可否再試下50歲?大家都係成年人,50歲跟60歲體質未必有好大分別。」

研究有限制 不能作政策單一憑據

不過呼吸系統科專科醫生梁子超就認為現時不需調整獲處方口服藥的年齡,「今次這個研究其實是一個觀察性的研究,以及在當時醫療系統比較受壓及混亂時進行」。他指出在隨機研究中,會確保研究對象除了有否服藥以外是情况相同,以此對照有食藥與沒有食藥的差異;而觀察性研究「是用來填補隨機研究的參與人士侷限在情况不太差的病人,看真實世界的情况有助證明對比較差的病人都有用」,不過從真實世界研究個案,「有沒有獲開藥涉及個人因素,令個案入院、死亡風險各有不同」,所以他認為看待研究結果是對佐證口服藥的效用有幫助,「這個研究最主要是確立隨機分組研究的結論,我們不能單靠觀察性研究去作為主要調整策略的工具」。

對於調低年齡,「要有證據看到在較低年齡又打了疫苗的人身上有沒有用,我們的死亡率隨年齡分佈是升得好急,由70歲開始到80歲是急升,如果他沒有風險因素又已打疫苗,暫時未有證據是有用,所以我們也不應該調整年齡安排」。

衞家聰也有補充研究的限制,「我們希望比較系統地去看這問題,比較可惜是最後收到藥的人數比較少,默沙東藥2月22日在香港註冊通過,至3月中在指定診所才開到,輝瑞的藥又更後一點,其時已到這一波比較後期,來的人大部分是病情較溫和的病人,或好殘的老人家要入院都入了,是我們處理這些數據的限制」。他亦指出隨機研究可撇除人為因素,但他希望以此研究了解更多真實情况,「在真實世界,醫生不會完全跟足研究的標準開藥,同樣地,病人亦不會跟足醫生的建議去食藥,食的時間、分量、身體狀態,個個都不一樣」,他說可「一小步一小步安全地去做(降低年齡),「冇數據證明後生的人食藥有效,但唔做研究點知有效?這是雞與雞蛋的問題了」。

病人可留家治療 病房壓力減

他與陳盈同樣提到「錢」以外的效用,是口服藥讓病人有留在家治療的選擇。衞家聰說起病房情况,壓力不只來自人手不足:「當(醫護)自己在一個有60幾個病人的病房工作,個個嗌喉嚨痛、咳到死死下、呱呱叫時,即使他們不是器官衰竭,感覺都好辛苦,自己又著晒保護衣,那感覺是很差。如果病人舒服好多,乖乖地睇電視瞓覺或玩手機,在病房工作的環境也好好多。」

口服藥第二重保護 不能取代疫苗

不過研究背景是第五波高峰的境况,現時宗數更多,可是市民也更習慣與病毒共存,會否一般人有感冒藥傍身已然足夠,毋須考究口服藥有多大作用?陳盈認為隨疫情變化,兩種藥對於Omicron變異病毒的影響確待進一步研究,然而「抗病毒藥是針對病毒,感冒藥是紓緩症狀,但對於你身體打敗病毒未必有直接幫助」。衞家聰就解釋:「也有人說藥既然可減低死亡率,為何要打針?儘管風險很低,但沒一個人值得被感染,亦不會知自己感染了會否有生命危險。因為確實食了病毒藥仍有病人會死,後生的都可以死,只是我們會賭博心態,覺得風險好低就唔洗(打針)啦,但抗病毒藥不能替代疫苗,打了疫苗亦不是完全不會感染,而是在風險管理角度上機率細很多,所以應該要做,打疫苗後真的唔好彩感染了,抗病毒藥是第二重保護,防止出現器官衰竭。」他指出大眾要理解「Omicron死亡率低,不代表沒後遺症,唔死都可以殘,不論是心臟血壓急跌、呼吸出現困難要插機、搞壞個腎要洗腎、搞壞個肝要藥物治療,這藥在減少器官衰竭風險都好緊要,冇人會知自己幾時是那個人,後生都可以有」。

他認為研究所出的資料可以給政府一些在疫情控制規劃上的信心,「不要所有感染的人都要佢入院,現時政府定位是病人入不到院是因為系統負荷不來,才讓其留在家等到好番,是這樣的說法」。

一站式求診系統 分流病人免「頻撲」

儘管在調整開藥年齡上的見解有差異,專家們都有對於政府要就疫情變化改善政策的意見,從口服藥出發,這項研究的共同通訊作者、中大醫學院賽馬會公共衞生及基層醫療學院教授黃麗儀在新聞稿上提出要分流病人,她進一步說明,其實是一個整合求診資料的系統,「現在病人登記了確診之後都好頻撲,要再打電話登記指定診所,如果打得通,但排到的期在很久以後,他們又要去衛生署網頁看在家附近哪間私家醫院、私營診所可以求醫取藥」。她提出建立一站式的系統,「如一個病人中了,登記完後,系統會問你血氧量幾多%,如果高過94%,就去指定診所取藥,如果低過94%就提議去急症室;第二個分流,如果病人被建議往門診,系統就即刻出到是哪間診所、日期時間」,若系統提供的時間不適用,也會列出病人所住地區可診症開藥的私家診所聯絡資料,「咁病人就唔洗咁辛苦,病住又要周圍去搵診所攞口服藥」。

梁子超則提出,慎防醫療系統超負荷,「要有應變計劃,可迅速擴張醫療的能力」,「如果有風險因素應該盡早發現,安排盡早食藥,總之高風險因素的人,是要快,要向淺中醫」,「要有適當人手可好快接觸大量病人的方法,包括擴充網上支援,或私營機構等提供服務的渠道」。到時會否藥房都可派藥?他說「咩都有可能」,不過重點不在藥能否派,而是抗疫政策要對準問題。「去到特殊情况,冇乜嘢話唔得,是看實際情况當時有沒有需要,但一般而言都要看有沒有藥物副作用,要有機制審視該病人是否適用,最好有網上或面對面診斷,如果我們的疫苗覆蓋得好,基本上可以利用現有的人力處理這個問題,因為病毒己存於社區很久,群體免疫已漸漸建立,不單令個案未必有海嘯式爆發,感染過的人就算重新感染,現時可知絕大部分都比較輕微,只有小部分人會比上次(感染)嚴重。在此情形下,我們的醫療壓力應該沒初時那麼大問題,只要我們能盡早準備,擴充醫療能力,就算有另一浪都可處理。」

【抗疫施藥篇】

文˙ 曾曉玲

{ 圖 } 資料圖片、受訪者提供

{ 美術 }張欲琪

{ 編輯 } 利永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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