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自2020年6月開始，British Fashion Council主辦的倫敦時裝周一改傳統，以無性別時裝周（gender neutral fashion week）為發展模式。不少人會認為純粹在同時期展出男裝及女裝便是無性別時裝周。但作為座上客，留意到作品並不止將男女放在同場，也留有兩性之間的無性別地帶，跟其他時裝周有別。有了這個特定的巿場定位後，為英國及時裝界帶來何種影響？
倫敦時裝周算是最努力求變的時裝周，比起其他時裝周，引入更多與時裝業界相關議題作主題，如推出與綠色時尚相關的Positive Fashion企劃，亦推出City Wide Celebration企劃，務求全民參與打破時裝予人高門檻的印象，也同時善用英國王室效應推出Queen Elizabeth II Design Award予優秀新進時裝設計師；而無性別時裝周，可算是倫敦時裝周幕後推手British Fashion Council的力推企劃。
設計更靈活 吸引新品牌進駐
British Fashion Council首席執行官Caroline Rush在電郵訪問時表示︰「1983年面世，快將踏入40周年的倫敦時裝周，一直是表達和創造力的熱點。時至今日，所有發布均以打破既有性別結構來建立未來時尚，為設計師帶來更大靈活度，貼合品牌發展所需。回顧我們過去的時裝周周期，大都配合全球2月和9月女裝，以及1月和6月男裝的時間表。直到2020年疫情嚴峻，該年6月推出了全網上發布的倫敦時裝周。當時部分設計師已作好準備，但也有很多設計師因材料滯留在邊境和缺乏勞動力而難以完成系列。為了能提供讓參展設計師充分發揮的空間，我們認為最合適的做法是讓設有不同性別系列的品牌自由選擇參展時期。我們與設計師討論時，也認為這種靈活能更貼合他們的發展。現時我們保留了每年2、6及9月舉行時裝周，也與不同持份者保持對話。」
以無性別作為時裝周定位，好處是多了自由度，同時亦有不少有趣現象。如較鮮為港人認識的英國女裝品牌Annie's Ibiza，找來Rick Owens徒弟Tyrone Dylan任男模，亦找來變性人Raya Martigny行騷。Annie's Ibiza的作品以派對服為主，但請來Raya走騷，讓人想到無性別派對服的巿場，開拓原本以DIY為本的易服巿場。無性別概念的發展也吸引不少gender neutral及gender fluid的品牌到英國發展，如生於塞浦路斯的Ali Kaptan便在倫敦創立新品牌DZENDA，以同一設計男女均可穿著為發展方向；曾與法國品牌LGN LOUIS GABRIEL NOUCHI合作、以無性別鞋履為主的untitlab，亦由上海搬到倫敦發展。untitlab創意總監Sans分享︰「品牌一開初沒有以男女裝來劃分，採取包容開放態度，我們選在2月及9月的發布期是因為品牌的發展步伐。早期的銷售對像以男性顧客為主，但現在則有60％女性顧客。鞋履是創意上較具無性別設計適應力的時裝配件，一如我們的口號versatile usage reference，在設計及巿場策略上均更容易做到無性別，但男女腳形及大小始終有別，製作上也需要因應調節。在倫敦時裝周以無性別作為定位，看起來像是『加分項』，但我們選擇的主因是語言，以及自身曾在Birmingham留學的經驗。」
結合環保 訂做生產
除了外來品牌，無性別時裝周也吸引無性別定位的英國品牌。當中做得較出色的有於利物浦長大的Patrick McDowell，將無性別與環保結合。Patrick McDowell說︰「我認為British Fashion Council的無性別時裝周是一個創舉。作為當代設計師，我認為不作性別二元劃分是貼合當下的取向。當然，要為特定人士設計便要貼合體型，但我的設計一直不是以穿者的性別為基礎。我的出發點是舉行一個時裝騷，而非男裝或女裝騷。」以服裝為本的Patrick McDowell與以時裝配飾為主的品牌不同，設計及生產需要廣及不同體型。加上品牌以環保為前提，他便以訂做（made to order）為主要生產方式，能涵蓋多元體型外，在預訂所需的環保布料同時減少庫藏，從而下調生產及物流對環境帶來的負面影響。品牌上季以Marie Antoinette goes to Liverpool為題，找來32名性別、膚色及體型各有不同的模特兒展示造型，突顯系列的多元之餘，亦展示多元的身體美態，而非純粹標準纖瘦的模特兒身形。「我想能設計出人人都能穿得好看的設計，才是一個好的設計師。我的時裝騷中男模穿的未必是男裝，有罩杯的設計亦未必是女裝，可以是為有胸形的其他性別人士而設。人與服裝的化學作用十分有趣。」其作品除了製作及剪裁外，主題亦以無性別為定位，今季Cinderella Shall go to the football便一字多義地將ball（派對）與football（足球）連接兩種傳統性別定位。「作為來自利物浦的queer child，灰姑娘是我常看的節目，是一個讓我逃避現實感到安全的空間。足球也是利物浦重要文化，亦是一個男性主導、讓酷兒們感到不安的異性戀空間。將兩者連接，能讓我創造一個酷兒版的足球場合，一個能接納酷兒的世界。」
實驗階段 遇重重困難
開放的無性別定位看似是發展大勢，但在業界層面仍有不少問題，如不少男裝報刊編輯因為時裝周的定位關係而不到訪倫敦時裝周。買手方面雖有不少買貨陳列室會展示「男女裝」，但在物流上亦構成壓力。University of Westminster時裝設計系教授及主理校內男裝庫藏的Andrew Groves表示︰「回看歷史，時裝一詞本身便等同女裝，時裝周亦以女裝為主打。在未有倫敦男裝周前，便以London Collections: Men及London Fashion Week Men's等標籤為名。因疫情關係，6月舉行的倫敦時裝周仍以時裝為名，但以男裝品牌居多。事實上不少品牌已取消男裝或女裝發布，又或是全盤缺席。歸根結柢，時裝周是一場旨在推廣和銷售產品的資本主義活動。無性別定位是一個行業向外界投射的形象，而不是實際銷售的產品。例如原本無分性別的運動服，當下設計師們卻都轉用為更極端的外觀和造型，引起社交媒體關注。儘管倫敦時裝周以無性別為定位，但大部分品牌都因為生產線及自家巿場，依舊沿用男女裝分開展示的模式。此舉特別受女裝或無性別設計的學生推崇，但對講求自家設計史、結構及功能的純男裝設計學生則不然，讓男裝重新回到時裝周等於屈就於女裝周的旗幟之下。」現時以無性別為定位的倫敦時裝周仍處於實驗階段，面對困難重重，如將於今年6月舉行的一季，參展品牌數量便偏低。但時裝作為一個開放多元的平台，「無性別」該是讓我們接受性別多元文化的重要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