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計我話，直頭應該做A1啦！」10月2日凌晨，報社有同事收工時如是說。說的是當日《明報》A2版這宗新聞——〈港足1球淘汰伊朗 破天荒入4強〉。是役入球功臣潘沛軒說：「希望這場比賽可感染將來更多人支持香港足球，告訴大家聽香港足球唔係唔得。」兩日後，亞運男足港隊出戰準決賽，商場觀賽者眾，4球不敵日本，支持聲仍不絕。再兩日後，前輩知我平日有入場睇波，囑／捉我以亞運港隊為大綱撰文。思索由久，該從什麼身分、角度kick off，說說（不敢講「說好」）「港波故事」？不敢陳義甚高，仍盼拙文能為這波熱潮補遺。
直白的現實
近年香港民間及傳媒對本地運動員參與各項國際賽及大型運動會關注愈增，明報在今屆杭州亞運，兩地連線精銳盡出之餘，每日也把對香港讀者最為重要的戰况「抽前」到首兩三頁要聞版之中。港隊在優勢項目如劍擊、游泳、單車等，不負眾望披金戴銀。
相比之下，平日較（其他項目）多關注的足球並非強項，能跟其他項目奪牌眾將在媒體關注上「爭一長短」，並非常數。對上3屆亞運，男足港隊都在16強出局，相關版位較後（見表）。毋庸諱言，如近期標題「隔65年闖亞運8強」、「破天荒入4強」，以至球員受訪所言，戰績突破確是牽引關注的其一主要動力，港足亦「得益」於足球在港平素較其他體育項目獲較高的關注度。設若港足如往屆16強止步，則從當下進展及事後思考，比諸往屆難有「新聞」可言，職球員自身從競技角度看，也難滿足於「有明天」、「有好前途」之說。
時空吸引力
足球在時間和空間上的吸引力，也是值得梳理的要點。由前年東京奧運到今屆杭州亞運，港人在商場看直播撐港將已成（時區合適下的）大賽常態。前述部分項目如劍擊、游泳，單場比賽時間相對短；足球有起碼90分鐘比賽時間，規則也算簡明（先不論近日英超VAR鬧劇），凝聚人氣上似有優勢，安排直播的機構、商場也較易宣傳。一場足球賽能舉辦戲院觀戰活動，也是其他項目較難企及的。
看到上周三港日戰新聞報道中一位受訪者的說法，多少感到時間和空間的微妙。他說第一次看球賽，「從商店出來時被現場直播的熱烈氣氛吸引，不知不覺就看了40分鐘」，「當看到大家團結一心為港隊打氣，自己也被帶動得好緊張、好興奮」，接下來會繼續關注、支持港隊。讀者固然可以質疑商場內也會有直行直往者，但這一時空結合確提供「陌路人變有心人」的契機，親友間凝聚更不待言，也如潘沛軒所說，感染更多人支持香港足球。
關鍵在心態
這次亞運港足熱潮，又會否成為吸引更多人入場睇波的契機？參考過往10多年的往績，情况未必樂觀，熱潮對帶動平日關注度作用有限。簡言之，重要比賽能吸引六七千甚至上萬人入場，但港超聯的平均入場人次由2014/15賽季的1048跌至去季749。箇中原因眾多，如縱向（跟高水準賽事）及橫向（跟其他消遣）的競爭，本身球賽水準、宣傳，以至疫情令球市雪上加霜等。有足球專頁在亞運男足港隊打入8強後發帖稱：「大家很難去持續地去支持……有勝利先會引起關注，唯有贏波先會帶來希望。其實這件事都好『香港』，沒有成績，沒有成果的事情，香港人不會投資，不會見到。」（註1）
由主流傳媒到新興網媒，探討在港發展足球困境、以至提出各種進路的報道和評論絕非鮮見，有專著就吸引投資者、提升觀賽體驗等向當局及各持份者建言（註2）。對於大眾關注度來說，關鍵仍在心態——需要指出的是，普羅大眾沒有義務去喜歡一項運動或對一支體育隊伍有歸屬感；有心人要去追求改變，例如把「贏波才有希望有關注」推進到「不論比賽大小勝負，多少都去關注」，可以不止放眼支援增加、制度改變。
一位朋友機緣巧合下在今年起進場觀看本地球賽，箇中體驗新鮮而不乏批判。親友間提到她開始觀賽時，有人會問「係咪有新伴」（而這情况不會出現在男性新觀眾身上），彷彿女性一定要是「男性的某某」或有豐富足球知識，才有資格進入「香港大kendom／旺角大kendom」。不過，吸引她續往球場的，包括眾多「我也很想可被看到」者，尤以標準流浪外援神田夢實從日本低組別聯賽幾近路盡，找對地方在港發光的故事，在她感到困頓時帶來鼓舞；前輩日光提到的觀眾席故事、球迷in-joke等（註3），於這位朋友來說也是充滿新奇。請平日沒入場的朋友去睇場波（4天後便有很好機會），感受它跟生活和人生的扣連，可能是很好的求變切入點。
季軍戰賽果不如人意。如守門員謝家榮所言，適應比賽節奏不是一個比賽，而是日積月累的事。職球員、足總、球會以至球迷等持份者各司其職，思考可以如何進步，是老生常談，但大賽過後一段時日，可能還是說得或做得不夠。在此不妨直接借用電視評述員呼籲作結：你覺得誰踢得好，找找他效力哪家球會，找天進場看他的本地賽，叫他名字為他打氣。
註1：Instagram帳號hkalltheway_，tinyurl.com/ysj4939v
註2：李德能（2020）。《我的香港足球綠皮書》。香港：三聯書店(香港)有限公司
註3：日光（2023年10月6日）。〈香港勁揪〉。《明報》D7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