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我人在瑞典斯德哥爾摩，市民其中一個熱門的生活話題是港鐵公司在這處通勤列車服務管理糟糕，通勤列車班次持續不足混亂，網上怨聲不少。這印象和我們對港鐵先前得到國際鐵路管理不少大獎很是不同。查看港鐵（MTR）年報，瑞典是眾多海外業務中唯一虧損的項目，奇怪的是疫情最嚴重的2022年上半年都祇是虧損約1200萬港元，到2023年社會復常的上半年竟虧損近3億。究竟這盤生意失敗背後是什麼故事？
問：程展緯。香港藝術家，一直關注勞工福利，在港鐵任清潔工逾年，爭取外判合約工作時薪與食環署外判工看齊，但未成功。
答：Marta和Lina，前者是瑞典斯德哥爾摩列車乘務員（tågvärd），因職位被削而面臨解僱，二人均有參與議會交通事務諮詢工作。
2022年，港鐵決定逐步淘汰列車乘務員（tågvärd），並以鏡頭取代，引來工會及市民的強烈反應，不少列車司機辭職抗議。被叫暫停後，地鐵搞了一個不全公開透明的安全調查報告，有車長的訪談報告被隱藏，就在2023年強行繼續削走火車乘務員職位，引來了3天過百列車司機大罷工，他們的訴求簡單，不是為了薪酬或休假，而是為了乘客安全。不少列車仍未裝上視像鏡頭，冬天時絕大部分的鏡頭都會被冰雪掩蓋……列車司機用盡所有渠道嘗試溝通，溝通失效才有這些行動。不少市民因罷工不便，卻沒有埋怨罷工司機，更捐助罷工基金支持，但港鐵的管治方法強硬，把罷工的列車司機告上勞工法庭，還要求雙倍賠償金額。
削減乘務員觸發罷工 港鐵提告
最後，估計為免過百司機上庭應訊而變相造成「第二次」罷工，港鐵在開庭前兩天宣布只控告其中10人。我也有到訪他們的聲援應訊行動，那些司機都一臉無奈，他們只是碰巧編更放假的人。我想這些管理態度究竟想建立怎樣的勞資關係？
先前到訪Regional Parliament訪問了Marta和Lina，她們都參與斯德哥爾摩交通委員會的工作，其中Marta就是在港鐵做tågvärd，亦即被削去職位而引發車長罷工的崗位。她是工會成員，從事鐵路工作25年了。10月1日起，斯德哥爾摩的列車全面取消tågvärd這崗位。
破壞「溝通解決勞資糾紛」文化
Marta和Lina很細心給我們講解當地工會、勞工法例和集體談判的文化，這裏的文化要求以談判討論來解決勞資爭議。其中，港鐵的管理叫人反感的是，他們不尊重並破壞了這裏透過溝通談判處理與工人衝突的傳統方式，卻以指令起訴來處理。
Lina對我們說，政府對外採購鐵路服務引致勞工工作條件下降，MTR就是外判服務公司，透過低價投得，然後透過削減工人福利或減低維修來增加營利。這和香港MTR的外判制產生的問題一樣，如果在採購上/標書上沒訂立更多保障工人的措施，只會產生很多社會矛盾。作為公營機構，這些短視削減開支而打亂公義制度的做法，導致不能逆轉的結果。
MTR一接手就減了生果福利，然後減去支援替工的崗位，再然後就是削去通勤列車上所有的列車乘務員tågvärd的工作。過程不協商，更打擊了這處工會與公司的溝通商議文化。
Marta提起過往服務MTR的經驗，她說這間公司總不願「傾」，所有細小的問題也要一層向一層 x 10層級上報，程序繁複；以往的公司總是透過商議處理，而港鐵不下放權力，地方前線的管理就失效，員工面對所有細小問題，也只能以email上報，叫人難以溝通。
當地法例規範公司一定要和工會商議，但Marta說港鐵就是不/懶/消極地遵從。她說工會紀錄上有82項沒有回應的紀錄，有時地方工會要透過總工會才逼到一些回應，程序拉鋸，視本來美好的溝通機制為對抗。港鐵亦因此被罰款，香港政府有份的鐵路公司的錢就花在這些地方。其實到別的地方不好好理解當地文化，又怎說好香港呢？
拒調「不可能的」工作 變炒人理由
Marta服務港鐵超過8年，根據當地法例，若要辭去沒犯錯又具備如此年資的職員，要有6個月通知，其間僱員有上班的義務，僱主亦要付酬金。由於港鐵削去她的職位，她已經失去了原先的崗位，MTR要求她在這6個月轉職為站務工作，通常那些崗位收工時沒有交通工具回家，Marta沒有車，根本不能做這工作，所以拒絕調任。
「不調任」就會變成2星期通知解僱理由，但工會都清楚指出，當時地鐵說要用車廂鏡頭取代tågvärd，但直到現在仍有很多列車未裝上鏡頭，有關列車不能投入服務，也是導致通勤列車混亂不足的一個原因。工會質疑為何不讓這些乘務員繼續工作，以解決交通問題？再加上車長崗位不足是因為港鐵管理文化而起，他們討厭港鐵這種不尊重討論的公司而不願加入，跟香港不一樣，這裏有很多鐵路公司，不少司機遂轉職至其他公司。
先前說2023年上半年度，港鐵在這裏已虧損近3億元，當中應包括港鐵交出的班次只有合約的80%至90%，因而被罰的過百萬元。當地政府已決定2026年後不延長與港鐵合約。
我想生意有賺有蝕是正常，但香港市民如果知道政府的錢浪費在破壞國際勞工關係的舉動上，我們應有責任發聲了！
Marta最後收到的通知是，如果她不願轉職，兩星期後就會被解僱；但如果她退出工會工作，就可不用返工也獲得半年工資。Marta決定把有關爭議提交給工會中央組織。
港鐵早前剛解僱了同是tågvärd的工會正副主席，這種不斷交罰款並努力把事情推到複雜矛盾的管理，真正的任務究竟是什麼？
10月14日，這裏有個反對通勤列車混亂的示威，他們其中一個口號是「UT MED MTR!」這盤生意的失敗，香港整個社會也是時候認真反思。
後記
衷心感謝Marta及Lina的信任及善良，對我這語言能力差勁的人的耐性，我希望可以把這事好好告訴香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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