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帶着當代的眼睛看藝術,總會想着尋找畫外音,想問這個,與那個,會不會是種象徵。在電影《末代皇帝溥儀》上映後35年,資深攝影師鮑皓昕9月出版片場攝影集The Last Emperor Revisited(《末代皇帝.幕後剪影》),公開他以多重身分游走紫禁城記下的畫面。這些照片可有反映鮑皓昕對變幻的思考,或對現實的批判?但藝術不止一種,議題類的創作,更不是藝術的大宗。
鮑皓昕與溥儀「擦肩」 休息時四圍拍
電影《末代皇帝溥儀》最讓人震驚的是,它是一個由跨國團隊到紫禁城實地拍攝的電影製作。拍攝時,正值中國改革開放時期。意大利左派電影導演貝托魯奇(Bernardo Bertolucci)以近2萬人規模的團隊,鉅細無遺地重現溥儀的生活場景,用電影提問:人在境遇轉折下,會有怎樣改變的可能?當皇帝變成階下囚,還可以怎樣自處?
鮑皓昕只差一點,就會成為電影中的溥儀。在當時未婚妻Pat Fuji的介紹下,他得到試鏡機會,但Bertolucci心儀讓尊龍擔任主角,讓鮑皓昕成為溥儀父親醇親王的演員和片場的助理導演,再分身成為劇照師。這些劇照讓他成名。從飾演溥儀妻子婉容的陳冲、外籍帝師莊士敦的演員彼得奧圖(Peter O'Toole),到扮演宦官的解放軍,鮑皓昕都用恰當距離,把他們的神情、姿態攝下。他說自己只是碰巧捕捉到難得的光影,「我只是個小偷,這一切畫面都是太陽的功勞,但我的確把光和影拍了來」。
1987年盛夏,鮑皓昕利用演員和助導工作的閒暇,在片場到處走。當其他劇照師隨拍攝場口按快門,他偏偏在其他人休息的時候提起相機。「我拍的照片,不是在瞬間內發生的,而是幾個月內的事情。我不是突然出現就拍他們,如果演員不知道你是誰,是拍不到好照片的。要跟他們熟絡,知道你是個nice person,那你拿起相機的時候,他們才會比較放鬆。」
比起用照片說大故事,鮑皓昕顯然更在乎視覺美學。在這些對焦、快門、光圈和感光度都恰到好處的照片沉澱35年後,他對用繪圖方格紙設計書籍,和以call sheet(攝製日程表)次序編排照片的過程十分享受。
光暗漸變 菲林顯溥儀命運變化
鮑皓昕是團隊中少數懂得普通話的人,曾用幾個月時間苦練。「我跟他們由朝對到晚,整天跟他們(臨時演員)傾偈。」他也與Peter O'Toole通宵喝酒,暢遊北京。當電影攝影師Vittorio Storaro以光線營造氣氛,片場在灰暗與明亮之間漸變時,鮑皓昕的菲林中亦顯現溥儀的命運變化。於被迫離開紫禁城後的花花公子時期,劇中溥儀在昏暗的社交會所戴着的圓框眼鏡,一邊反光亮白,看不見眼睛。到臨終前,他在北京植物園工作時,日照的一抹柔和陽光,則讓波士頓透明鏡框顯得通透。
說到對拍攝的感受,鮑皓昕歎這是難得的經驗。「當時沒有任何中國導演能做到這個層次,他們主要拍政治宣傳片,《末代皇帝溥儀》能夠長青是因為夠客觀,故事和美學都是最好的規格。身為攝影師,怎會不想去拍?」拍過皇宮,也跟BBC節目主持人Michael Palin環遊過世界,他現在安定在長洲一隅。到近月,除了《末代皇帝.幕後剪影》,他也推出個人攝影蒙太奇合集Carnival of Dreams(《夢之旅》)。拍過千奇與百態,現在是鮑皓昕回顧影像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