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當我們一直演前輩這些經典，在歷史上他自己可以留下來嗎？」台灣戲曲家吳興國說。他出身京劇，卻不願單單「繼承傳統」，一直尋找傳統戲曲在當代舞台的位置。過往他曾改編莎士比亞劇本《馬克白》和《李爾王》，在舞台上以京劇演繹。今回《凱撒》改編自《凱撒大帝》，伙拍崑曲藝術家張軍，呈現不一樣的京劇、崑曲和莎士比亞。
吳興國的蹤影散見舞台、電影和電視劇，他在鏡頭前可諧可莊，既是《賭神2》的仇笑痴，又是《青蛇》的書生許仙，但舞台上才是100%的他。他出身京劇訓練，1986年創立當代傳奇劇場，屢屢在京劇傳統創新，也屢屢惹人詬病不倫不類。
吳：只擁抱傳統會被淘汰
去年剛好70歲的他不時說起往昔遭指罵，卻仍舊堅持創新，「如果他（藝術家）沒有這個精神，那他一定抱着傳統不敢放，因為放掉它，他什麼都不是了」。他不諱言：「你只要站在原地，就是你只是承接。我不會說繼承傳統是個錯誤或者不好，但請不要反過來想繼承傳統是件偉大的事情。」
「我做成功、失敗，我都覺得不重要。」吳興國認為單單擁抱傳統只會被淘汰，尋找京劇在當代舞台的未來更為重要；無獨有偶，《凱撒》中的拍檔張軍也是藝術同路人。張軍出身上海崑劇團，後來創立上海張軍崑曲藝術中心，進一步追求崑曲現代化。他曾參與譚盾創作的歌劇《馬可．波羅》，又以崑曲演繹改編莎士比亞劇目《我，哈姆雷特》，《凱撒》則是張軍、吳興國兩人首度合作。
《凱撒》改編莎士比亞悲劇劇本《凱撒大帝》，講述凱撒大帝被眾元老背叛刺殺，但凱撒並非主角，他在戲劇中間經已身亡，一般認為背叛凱撒的元老卜拓思（Brutus）才是真正主角，表現他的內心掙扎。《凱撒》是張軍和吳興國的雙人戲，兩人不斷轉換角色，時而是討論刺殺凱撒的元老卜拓思和賈修司（Cassius），時而是預言死亡的預言者和凱撒。
糅合東西 古羅馬劇場連繫當下
莎士比亞在伊利沙伯一世時期寫成原著劇本《凱撒大帝》，文人在女性掌權的封建社會刻意回溯一個古羅馬故事，吳興國在改編原著時便讀出兩個關鍵詞：廢墟和劇場。吳興國說《凱撒大帝》的意象是廢墟，因為古羅馬在凱撒時期興盛，元老院背刺凱撒後內戰四起，文明古國淪為廢墟。另邊廂，演員在劇場不斷重演凱撒和卜拓思的命運，凱撒每次在劇場裏被刺20多刀身亡，卜拓思也永遠在叛逆的角色裏面，「人生就如夢，或者如劇場，凱撒不斷地必須死，或者靈魂必須重生，他就永遠都是在這個狀態。」
把握劇本要點後，吳興國和張軍就用傳統戲曲手法來演繹角色。以張軍為例，他受崑曲訓練數十年，本能地以崑曲行當來駕馭角色，譬如卜拓思是崑曲裏的大官生，預言者就是崑曲裏的小花臉，並且用傳統戲曲的裝飾法表現人物，讓西方經典別具戲曲韻味。雙人戲之間一動一靜、一明一暗，也猶如傳統戲曲的對比手法。
除了劇本和表演手法，《凱撒》服裝設計亦糅合東西，既呈現凱撒時期的古羅馬服裝，又配合傳統戲曲服裝的意象，將袖口設計成水袖，部分角色穿上厚底鞋；作曲家許舒亞以歌劇形式為《凱撒》作曲，但吳興國和張軍用京劇和崑曲的唱腔演唱。《凱撒》特意加入跨時空的現代文青角色，也是戲中事件的記錄者，他實時將拍攝到的內容投影到背景，讓古羅馬的劇場連繫當下時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