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梁醫生，醫院通知我，阿媽終於可以出院！點算好？」
遙遙是我的舊同事，或者你會覺得奇怪，媽媽可以出院，為何感覺憂慮？遙遙是一名退休護士，曾在老人科病房工作好一段時期，理應有照顧病老的經驗，為何對媽媽出院會感到困擾呢？
「哎呀，梁醫生，你有所不知了。原來當事件殺埋身，完全是另一番體驗。我雖然曾經照顧不少中風病人，但輪到我媽媽突然中風入院，我竟然不知所措。她住多久醫院，我就擔心多久。起先擔心她挺不過來，到現在她能活着，甚至可以出院，但我的腦袋竟然是空白一片。她已不像以前可以獨立自理生活，一時之間，我真不知該怎麼辦。我應該送媽媽往哪裏？我真的六神無主，覺得自己很沒用。為何會變得一無所知？是不是人家所說『賣花姑娘插竹葉』啊！」遙遙解釋說。
我不知遙遙的情况算不算「賣花姑娘插竹葉」，但我對「能醫不自醫」略有體會。因為曾目睹不少資深醫護，甚至自己，面對至愛親人病危時，往往變得不知所措，只感加倍無奈和一籌莫展。所以，遙遙的困擾其實是人之常情。
活躍母親突中風 失自理能力
遙遙的媽媽，朱伯母，今年80歲，一向堅強硬朗。丈夫壯年病歿，她獨力支撐家庭，以單親之力把兩女兒養大。朱伯母獨立能幹，樣樣事親力親為。兩女兒結婚外遷後，她就獨留原住處，過着活躍及自理生活。每周約朋友打麻將，每早到公園耍太極，生活充實而有趣味。至於家務，她從來都不願及不需要別人幫忙。她亦經常精心炮製小點心送贈親友。我對她獨家的開心果脆油角及鹹肉眉豆小糉更是讚不絕口；回饋之後，口福更深。
怎知，3個多月前，遙遙傳來朱伯母中風入院的壞消息。那天朱伯母如常起牀，打算外出耍太極，但卻發現左邊身動彈不得，幸好當時意識和頭腦仍然清醒，立即按動安裝已久的平安鐘。中心立即替她召喚救護車，送往急症室。診斷為急性中風，但已錯過「黃金3小時」的救治時間，未能接受溶血治療。最終被送往急性中風病房接受觀察及治療。朱伯母在急性中風病房住了兩星期，再轉送復康病房。
中風後康復，是一個漫長過程。幸好朱伯母康復意志非常強，在康復病房待了兩個多月，病房護士便約見遙遙：「恭喜，你媽媽的康復情况十分理想。她真是一個好病人，勤力又聽話，現在不需要人攙扶，已可以站起來。當然上落梯級還是未可以，不過在四腳叉輔助下，可以步行幾步。她日日都對我們講『要返屋企、返屋企』，我們希望她能如願。所以，你考慮讓她盡快出院回家康復護理吧！」
這本應是一個好消息，但是遙遙卻說出難處：「唉，『屋企』！我已不知道媽媽的『屋企』在哪裏。雖然她現在可以自己站起來，在監督下可以行幾步，但距離自理生活還很遠呢，她必定有人陪及照顧才可生活。她應該住在哪裏呢？姊姊全家移民，我的家又實在沒地方。怎算好？」
獨居400呎家 難多住一人？
「伯母自住的居所，究竟有什麼問題？為什麼不在考慮之列？」我不禁問。
「哎呀，梁醫生。你有所不知！我媽媽一直是『斷、捨、離』的頭號對抗者。住了40多年的老家被她住得愈來愈細。雖然有近400呎空間，但要多住一個人也難了。陳年舊物，媽媽從不肯掉；舊相片、舊衣物固之然收藏，新的爐具及廚具又逐年添置，連廚房也轉不了身。有天我發現幾大箱是我們兩姊妹的物件，兒時畫作、功課簿、成績表及文件，就連我們幼稚園的成績單也不放過。我真服了她。所以，如果全屋不大挪移，她是不能再住進去。」遙遙訴苦道。
諮詢治療師 度身改裝家居
這是十分正確。中風後若想回家護理，必先考慮家居環境，囤積過量雜物的環境對中風者來說必定是危機處處。要考慮安全度及適切度，設施一定要安全及配合中風後的身體限制。廁所、浴室及睡房設計最為重要，浴缸最好改為企缸及無障礙，坐廁旁加上扶手。睡房內，牀的高度要適中，不能過高，以免增加病者跌倒風險；牀褥要有承托力，能支撐患者身體容易起牀；牀邊應加上防跌欄。另外，地板應是防滑，尤其要注意廁所、浴室及廚房地板。不過，一切改動前，最好能夠獲得職業治療師的專業意見，治療師會到患者家中評估，根據患者情况作出建議。
暫住院舍應急 長遠聘外傭照料
「哎呀，如果要裝修，最快也要兩三個月！但她現在就要出院，我讓她去哪裏好呢？」遙遙苦惱地問。
為解燃眉之急，我建議遙遙考慮讓母親暫住院舍。本港有好幾所專為中風康復者而設的院舍，家人可在病者入住期間，為家居做必要準備；而患者亦可有充分時間適應。支援中風者回家康復，不能一蹴而就，因為中風後，大部分康復者身體都會呈現某程度殘障，在活動能力受到限制下，日常家務如買餸、煮飯、洗衫都會遇上困難；而個人護理上，如洗澡或上廁所也可能需要協助。所以，患者回家康復，首要是提升家居照顧能力。
以朱伯母現時情况，不適宜獨居，回家康復需有24小時支援。換句話說，需要有家人或傭人同住照料。既然家人搬往與母親長住是有困難，我建議考慮申請外傭幫忙照料。外傭到達後，可先到院舍觀察學習並與伯母混熟；當外傭掌握相關知識後，遙遙才接伯母回家照料。這樣的安排或會使大家更為安心。
「好的，梁醫生。多謝你。現在總算有些頭緒。但我應該先做哪一樣，收拾屋內雜物騰出空間、請職業治療師就家居設計給意見、找裝修師傅跟進及落實裝修、為媽媽尋找適當康復治療院舍宿位、到僱傭中心登記申請外傭、勸服媽媽短暫住院舍的安排……好像萬事待發。」遙遙嘆道。
是的，現階段是要多管齊下了，每一項都要盡快安排為妙，我甚至勸告遙遙：「替媽媽辦妥一切安排後，你亦應該為自己的居所做準備，因為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家居設施必定要安全及配合所需。若要好好準備變老，現在是適當時候檢視家居環境的安全。」
善用社區資源幫一把
另外，對中風者及家屬來說，掌握及善用社區資源確能幫上一把。就家居或社區照顧服務，我們可以考慮：家務助理及家居照顧服務、改善家居及社區照顧服務、日間照顧服務、長者日間護理暫託服務、綜合家居照顧服務、社康護理服務、家居職業治療服務、復康用具租借服務等。至於申請辦法，可直接與綜合家庭服務中心、醫務社會服務部、長者地區中心、長者鄰舍中心、長者活動中心、香港耀能協會、工程及醫療義務工作協會、社會福利署熱線、醫院管理局熱線查詢。
服務是有的，辦法也是有的，只要我們不要讓焦慮冲昏了頭，便能看到曙光，有信心地向前走。
文：梁萬福
編輯：梁小玲
美術：謝偉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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