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今屆香港國際電影節(HKIFF)邀請西班牙名導域陀艾里斯(Víctor Erice),以及兩年前奪得康城影后的伊朗演員莎阿米(Zar Amir)來港,放映他們的新舊電影後跟影迷見面交流。香港影迷親眼看到國際電影人固然興奮,但是邀請眾多電影人來港、策劃放映上百部電影並非等閒事,電影節策展團隊幕後做了什麼工夫才能成事?
赴影展邀影人 「都想見觀眾」
今屆電影節戲票開賣的數小時前,策展團隊終確認最後兩名來港影人,一個是西班牙導演域陀艾里斯,另一個就是伊朗演員莎阿米。莎阿米躍身康城影后後,行程愈發緊湊,未能即時答允來港也是人之常情,但對電影大師們來說另有原因。香港國際電影節協會策展人謝偉烈解釋,一般稱得上大師的電影導演已有一定年紀,飛往香港是一趟遠程,惟不能提早身體檢查以乘機來港,所以等到檢查報告出爐才能答允出席,「等待過程是很漫長、很痛苦,我們很多事都做好了,就等他來」。
等待的起點大多是策展成員在世界各地的影展遇上電影人,首先留下聯絡方式,接續聯絡邀請來港跟影迷見面。邀請過程未必順遂,但也不如想像中過五關斬六將,香港國際電影節協會節目總監王志輝歷年接觸許多國際電影人,「很多電影人本身都想見觀眾,未必千辛萬苦才能夠邀請人來。有些導演的電影在世界各地都有觀眾,他們都想知道不同人有什麼反應」。他想起拍攝《教父》的美國導演哥普拉(Francis Ford Coppola)某年在博洛尼亞辦講座,哥普拉決定讓在席者排隊直接問問題3小時,「電影人都想見觀眾,不止是觀眾想見電影人」。
播舊戲須確保菲林存檔無損
放映電影也像一場現場表演,一日未踩台板亦未分勝負。播放國際影人的舊電影往往用上菲林放映,香港國際電影節協會節目策劃黃可欣指出,放映機房內其實「爭分奪秒」,雙機放映菲林就要連接播放菲林,避免突然中斷放映。王志輝想起年輕時看《重慶森林》,放映時意外將其中兩卷菲林的播放順序調轉,「我們以為王家衛是這樣,看完都不知道原來是調轉,第二天才說原來放錯了片」。
即使是數碼存檔,檔案也有可能在播放前最後一刻損毁。謝偉烈提到,某次有個導演特意從德國來港跟觀眾見面,但事前檔案損毁,無法放映,導演只能走進戲院跟觀眾說一聲抱歉,「幸好他也比較有幽默感,不然很多導演會發脾氣」。王志輝說,因此每次放映前團隊仍在測試,「我們要不斷試,再運行整套片,有時候要投射字幕,會發現字幕明明在檔案裏,又會按不到出來,很多事可以發生」。
高成本尋版權 修復電影難
換句話說,舊電影並非想播就播,首要處理存檔問題。上月初,電影節公布陳果的《去年煙花特別多》因菲林存檔問題而無法放映,謝偉烈解釋,陳果早年以菲林拍攝的電影,只有《香港製造》在25周年完成修復,而《去年煙花特別多》、《榴槤飄飄》和《細路祥》均未修復,當存檔出現問題,只得臨時換上另一套電影。他同時指出香港電影還未興起修復,如果電影菲林長年不放映又不修復,就會漸漸損壞,無法重看。
謝偉烈說,有些電影人並不擁有自己電影的版權,所以無法主動修復;另一方面版權持有者沒經濟誘因修復舊電影,「修復其實要做很多工作,也需要時間,不是掃描之後有很多粒粒、藏污納垢都不理。你很難要做好新片同時,還要花很多錢、時間投資(修復電影)」。王志輝舉例,王家衛電影和《香港製造》修復後都在戲院賣座,但就電影文化而言,冷門電影也有修復的價值,香港電影修復速度卻相較緩慢,導致團隊選擇香港的修復電影時相對困難。
王志輝稱電影節在放映修復電影上相對被動,譬如他10年前想策劃放映法國導演尚歐斯達殊(Jean Eustache)的電影,奈何一直找不到電影版權持有者。相隔多年才有人將其電影修復,並處理好版權問題,才能在今屆電影節放映。「可能大家看到的時候,覺得又是一個回顧的節目,沒什麼特別,但其實經歷了很多事。」
為揀新片 年看800齣戲
經典舊片以外,每年世界各地新片佔更大比重,然而謝偉烈不諱言:「整個市場拍的戲是多過以前,但是多不代表好。」10多人的睇片團隊一年總共看3000多部電影,謝偉烈預算短片在內,他個人每年也要看800多部,大概每看15至20部才有一部值得入選。雖然策展團隊最想給香港觀眾帶來電影藝術裏的新,「創作人自己都想找新的東西,但是其實不是那麼容易」,王志輝說。
他說其中一部是從威尼斯影展找來的《復仇邁阿密之惡魔殲滅者雄霸天下》(Aggro Dr1ft),電影用紅外線熱透鏡拍攝,整部電影都是紅外線熱影像,他指電影本身不算精彩,但為觀眾帶來嶄新的觀影體驗。謝偉烈想到另一部是奪得柏林金熊獎的《回歸達荷美》(Dahomey),電影介乎紀錄片與劇情片之間,從文物自身視角講述法國歸還貝南文物。黃可欣透露他們在《回歸達荷美》奪獎前已跟片商聯絡放映,片商卻表示頒獎之後再決定,獲獎後世界各地蜂擁而上,但因電影節及早聯絡而有機會放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