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我在藝術大學修讀的課程,可以用掛羊頭賣狗肉來形容。明明是攝影課程,卻沒有任何一堂課與攝影技術相關,反而每周有兩課專修當代哲學的講座。說是哲學講座,卻不是那種追求思辨的課堂,而是集中探討當代哲學如何影響藝術家對影像的看法。而其中一個至今我還在研習的課題,就是如何看待「人機交互」產生的藝術品。
人工智能、Metaverse、Art Tech、NFT、VR/AR、沉浸式互動……近年這些buzzword在藝術界基本上是一浪接一浪。有新技術出現終歸是一件好事,就比如攝影的出現令繪畫從寫實的枷鎖中解放一樣。可惜的是,目前這些熱潮退卻的速度亦是飛快,就像最近NFT與Metaverse已經被打入冷宮,漸漸消失於大眾視線之中。不禁想問,究竟是這些技術不適合用於藝術創作?是技術未成熟?還是我們只是一直用舊的一套去看待新的東西?
就好像人工智能進行的創作,很多人乍聽之下,就會直接聯想到AI如何威脅創作者的生存空間,如何消滅、取代人類之類的說法。就像2023年Sony世界攝影大賽,就有一個由AI創作的作品得獎惹起爭議。一直覺得這件事就好像拿一張照片去參加寫實繪畫大賽一樣,只是一個偽命題。OK,這個圖像引起了大眾對AI的警戒(更主要的是引起專業攝影師對失業的恐慌),然後呢?就沒有然後了。
我認為把AI用於藝術的本質,不在於能做出多少幾可亂真、超越專業的作品,而是它的學習過程。藝術家運用怎樣的指令、AI用怎樣的資料集來學習、如何去運用這個演變的過程,才是以AI作為工具創作的人必須考慮的一點。
說了一大堆,其實是因為我最近看了一個展覽,Refik Anadol在倫敦蛇形畫廊展出的Echoes of the Earth : Living Archive。這個展覽目前非常火熱,因為它「沉浸式」的大型投射裝置非常適合出現於社交媒體。然而IG-able以外,作品雖然是以利用AI製作自然環境的圖像為主題,但是整個裝置卻不是以幾可亂真為目標,以藝術家本人的說法,作為學習基礎的數據就像是記憶,而記憶有各種形狀、顏色及狀態,因此他想用作品來探究在學習以外,AI可以「發夢」,或是「產生幻覺」嗎?而實驗所得的結果就在影像作品中,以那些像有機物的流體方式呈現了。
其實直到這一刻我都不太確定自己對這個展覽的感覺。一方面我對它的呈現方式抱有疑問,光看作品本身,不去讀創作陳述的話,其實很難與藝術家想表達的東西有所共鳴,這點相當扣分。然而,藝術家對於AI的運用,以及想法非常前衛,這方面又相當有啓發。
文:Michael Cheung
(當代藝術家,現居倫敦 畢業於Central Saint Martins)
個人網頁:michael-cheu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