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為什麼不為什麼

文章日期:2024年05月17日

【明報專訊】從前帶兒子去看展覽,我還得不斷地拿作品來開玩笑才僅僅留着他一刻專注看完作品。現在5歲的他似乎已經能享受不同類型的展覽,而且喜惡分明。「我的展覽絕對會是能觸摸的。」他跟展場保安員說。

上次一起去看橫濱三年展,兒子被不同的錄像作品吸引,包括經過出生於斯洛伐克的Tomas RAFA的錄像作品March of far right movements in Warsaw, Poland, 2015時,隨即席地而坐,好奇大量抗爭和衝突的場面。而旁邊尾竹永子的錄像A Body in Fukushima(2021),一幅幅核災難後福島街道的靜止影像,他也默默看了30分鐘。但要數他喜愛的,還是丹羽良德的《自分の所有物を街で購入する》(Purchasing My Own Belongings Again in the Downtown, 2011)。數個熒幕放置在美術館的雜物架上,錄像中丹羽良德拿着從車站、便利店或書店購買回來的商品,走到其他商店的收銀處再度付款。個人物品和商品的身分重複交替,充滿違和感的一瞬介入了社會消費系統。回個頭,熒幕光閃爍,收銀員的木無表情反照兒子驚訝緩緩張開的嘴。「計我話,不如將我啲零食都放埋入去便利店,咁好多人都可以食到我啲糖。」對我來說,尤其是生活在日本這麼「不希望令人造成困擾」的城市裏,對「規則」的干預的確是有點莫名的快感。

展場內丹羽良德的另一件作品《水たまりAを水たまりBに移しかえる》(Transporting puddle A to puddle B, 2004),在前柏林圍牆遺址,他用嘴巴把地上的水轉移到另一個水坑。當被問及身為日本人如何能介入東西方問題,他說至少能把東柏林的水移到西柏林的水坑裏。「這個人是不是已經死掉?」兒子問。丹羽良德也曾請鎖匠複製他家的鑰匙,然後在秋葉原的街道上分發給陌生人。由於地址沒有公開,他家的鑰匙都在不明的情况下流通。

其實每次看展覽,兒子也沒曾問為什麼。我想也許在他眼中,作品可以「不因為什麼」。搭上電車回去時他總結:「以後很多人時,我不會說唔該借借(すみません),會說空氣速遞(エア速達です)!」我不知道當中的脈絡,但也沒問為什麼。

文:陳楚翹

(從事藝術創作,現居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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