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尖八角」向對稱說不 解構建築 解放秩序

文章日期:2024年06月14日

【明報專訊】建築師往往被認為對於「對稱」、「直角」、「直線」等有近乎強迫症的執著,這也不無道理。我們在生活上看到的建築,譬如上兩篇講古典復興及高技派所提到的不少例子,即使風格迥異,也能從不同形式中找到一種固有的秩序。然而這篇要介紹的解構主義建築(deconstructivist architecture),卻以一種解放固有秩序的章法,挑戰以上的常態。

【後現代建築在香港系列之三‧完】

解構主義建築 不是風格或運動

解構主義建築的概念,是從1988年MoMA解構主義建築展覽「Deconstructivist Architecture」開始,而策展人正是後現代建築旗手之一Philip Johnson。他在序言中提到,解構主義建築並不是一種「風格」或「運動」,而是對1980年起,幾名建築師無獨有偶地以相近方式設計的歸納,他們設計的建築,形式都是由不同形狀不規則地「相撞」,令原來絕對的幾何形狀被「解構」。從尺度而言,這種手法為建築空間及元素創造了多重矛盾及語意。

展覽收錄7名來自不同地區的建築師,以及他們各自的數個作品。他們筆下獨特而張狂的建築形態,為他們贏得不少設計比賽。展示中幾乎所有項目都位於歐美城市,只有一個案例在香港,就是Zaha Hadid在1983年贏得的山頂私人會所競賽方案The Peak Leisure Club。方案由抽象的長方幾何及曲線元素組成,彼此錯開地交疊並浮游於空中。方案不論形式和表達媒介,均可看見20世紀初「至上主義」(suprematism)藝術運動的影響。然而從建造可行度的考量下,此方案的執行難度甚高,最終未得以建造。不過,這個前衛的山頂會所方案引來了國際關注,後來被視為Zaha Hadid事業上的轉捩點。

畢爾包「明星」 恍似一團紙張

展覽中其他建築師Peter Eisenman、Frank Gehry、Rem Koolhaas、Bernard Tschumi、Daniel Libeskind,以及事務所Coop Himmelb(l)au,也紛紛走上明星建築師(starchitect)之路,作品雖無可避免地走向商業化,但他們的設計仍然堅持在形式上打破「盒子」的框框。眾多大師之中,較為公眾認識的可能是Frank Gehry。他於1990年代設計的西班牙畢爾包古根漢美術館,外形猶如搓成一團的紙張,加上外牆以閃爍的鈦金屬作為飾面,旋即成為畢爾包地標,吸引無數旅客前往觀摩,使當地從寂寂無聞的工業城市搖身一變,成為熱門觀光城市,後來被稱為「畢爾包效應」。

理大創新樓玩線條 城大奇樓遭「劈窗」

由於山頂會所方案未成真,直至2013年才有機會一睹Zaha Hadid在香港的首個落成設計——位於理工大學的賽馬會創新樓。這時期的Zaha Hadid,已發展成為世界知名建築師事務所,並在多個作品中應用參數設計(parametric design),以曲線構成建築主體而被稱為「曲線女王」。15層高的理大創新樓,建築形式充分反映複雜的線條如何應用到大廈的外內設計之中。

城市大學同樣可找到當年展覽中解構主義建築師的蹤影。於2011年建成、位於山坡上的邵逸夫創意媒體中心,就是由Daniel Libeskind及其事務所設計。其「三尖八角」的外形由多個四方體旋轉、交匯及錯置而成,外牆上的橫向長窗被不規則地「劈開」。以上的語彙均可見於Libeskind的其他作品,例如其成名作、位於柏林的猶太博物館,以及一些舊建築增建項目,如位於德累斯頓的聯邦德國軍事史博物館。

至於早段提到的Frank Gehry,香港也有兩幢建築由他執筆設計。除了較為人熟知的東半山住宅項目「傲璇」(The Opus),位於屯門醫院、2013年啟用的銘琪癌症關顧中心也出自其手筆。筆者認為,癌症中心的設計難得地看到Frank Gehry早年自宅的影子——建築量體由數個長方體錯置及聚合形成,牆身由密閉的白牆及通透的玻璃幕牆組成,互相交錯的斜屋頂則採用傳統山形木結構,並分別以紅色波浪紋鋼板及銀色坑板為飾面。

屯門癌症中心 藉空間支援病患

銘琪癌症關顧中心自1996年起,陸續在英國設有20多間分所,而香港是英國以外首個分所的落腳地。這些癌症中心各有特色,且幾乎都由著名建築師設計,幕後推手是Maggie Keswick Jencks及其建築師丈夫Charles Jencks——也是本欄於3個星期前,在後現代建築序章提及的Cosmic House建築師(詳見5月24日〈後現代主義狂想在倫敦 「宇宙之家」一日歷遍四季〉)。Maggie在1994年癌症復發,她與丈夫坐在醫院一處無窗的角落時,討論如何創造更好的空間予癌症患者以支援他們,中心的理念應運而生。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走過千篇一律的大廈,若然轉角遇上一座「三尖八角」的建築,它或多或少會引來我們的注意。是美是醜也好,至少它們能為納悶的城市帶來一點幽默。回到整個「後現代建築」思潮,不論是古典復興、高技派、解構或其他流派,它們的出現旨在挑戰現代建築走向一種被稱為「國際風格」的空洞。思潮雖然隨着建築界「去明星化」的洪流而淡出、變異或妥協,但當中拒絕僵化的精神,仍然是建築師存在的重要價值,也是避免城市變得一式一樣的一根重要稻草。

文:陳卓喬(Jefferson Chan)

(戰後建築研究檔案(FAAR)成員)

編輯:林曉慧

設計:賴雋旼

電郵:friday@mingp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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