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草間彌生在1966年帶着作品Narcissus Garden「自行參加」第33屆威尼斯雙年展。當年還有另一名日本藝術家於雙年展開幕期間,在沒受邀請下於聖馬可廣場游擊表演,那人就是工藤哲巳。他與草間一樣,創作的皆是戰後藝術中具標誌的作品。工藤哲巳在香港的第一場展覽「工藤哲巳:籠子」正於中環舉行,籠中就如一個個微型世界,觀看自我與世界的博弈。
工藤哲巳生於1935年,成長於二次大戰殘酷時期,見證美國在日本廣島、長崎上空投擲原子彈,以及戰後美軍佔領日本的歷史,成長背景對他後來的藝術創作和思考產生重大影響。1954至1958年,工藤哲巳就讀東京藝術大學,隨後在藝術界嶄露頭角,探討殖民主義、種族主義、反烏托邦和污染等主題。
自比拳擊手 衝撞創作材料
那時只得23、24歲的他,從作品中反映出成熟思維,以及頑抗態度。收藏家及展覽顧問Joshua Mack以The Flowing Movement and Its Condensation in Mind(1958)為例,工藤哲巳當時穿著柔道服,拳打報紙來創作,報紙上留有紅黑藍為主色的斑駁手印。Joshua Mack說:「他常常自比為拳擊手,不斷地衝撞創作材料,試圖理解行為和物料的相互作用、過程對他心智的影響,以及觀者對此和對世界的反應。藝術家並非主導角色,而是在與行動、能量或材料等更廣泛的議題對話。」作品最終成為社會、文化和歷史的隱喻。工藤哲巳亦講過「我們生存於自我與外界的角力之中」。
廢料製陰莖蟲蛹 反思人類傲慢
Philosophy of Impotence(1961-1962)是工藤哲巳最代表及重要的裝置作品之一。他使用工業化社會生產的日常材料和衍生的廢棄物,如塑膠碗、雜誌、棉花、塑膠和繩等,製成數以百計的黑色、白色和粉紅色條狀物體,它們有的像不舉的陰莖,有的像蟲蛹,掛滿展覽房間的天花板及牆上。它們不僅是男性氣概的象徵,也是關於生物學上的變態過程,作品衝擊當時日本藝術界,後來他獲得一筆獎金,前往巴黎學習。1963年,工藤哲巳在巴黎表演Philosophy of Impotence,他身穿白色裹屍布,用繩緊綁自己,並掛上陰莖狀和蛹狀的物體。Joshua Mack指出,工藤哲巳在表達人類,尤其是男性,需要擺脫「處於金字塔頂端主宰世界和自然」的想法,「我認為他感受到人類繁衍原慾存在一種傲慢的特質,人類將自己置於世界之上,甚至犧牲心靈。他的表演鼓勵觀眾面對它,也在挑戰自己,因為我覺得他在進行一場個人旅程」。
1965年起,工藤哲巳以「籠」為創作材料,陰莖狀和蛹狀物體放置籠內或圍繞籠四周,是目前展覽的主題展品。工藤哲巳對陰莖和蛹的塑形令人驚奇,它們化身毛毛蟲和蝸牛攀爬籠中,似倉鼠在滾輪上跑動,像金絲雀般站在鞦韆上,又或變成魚兒在水箱游走,餵養它們的有一粒粒藥片;部分籠內環繞着電線、電池等廢棄材料,亦見一些或許受核災影響而腐爛的頭骨、眼睛和手腳,當廢棄材料連接到人類殘骸上,便形成新的有機體。展覽介紹提及人類就如寵物,被餵養及監控。
「他的作品並非要成為一幅畫那樣可以掛在牆上的獨立藝術品,而是要滲透到人們的生活空間。」Joshua Mack指出,工藤哲巳當時特別感受到在西方,哲學和宗教變成了被包裝為可以買賣的商品,就像即溶咖啡。他在創作的過程也思考作品如何融入商品及貿易網絡,因此挪用到各類型的籠,有時作品附有鏡,觀者在欣賞作品時,也在觀望自己;從中傳達怎樣在環境污染和消費主義等病態世界中繼續生存。
「籠」的創作貫徹15年,去到1970年代初期至中期,工藤哲巳的作品趨向內在探索。Joshua Mack說工藤哲巳那時在巴黎已取得成功,德國、荷蘭、維也納也有藏家或美術館收藏他的作品,然而1970年代發生贖罪日戰爭、第一次石油危機,國際經濟陷入混亂,藝術市場一蹶不振。另一邊廂,母親去世,對工藤哲巳打擊很大,從那時開始他酗酒加劇,展開與自己的鬥爭。
「自畫像」映照脆弱自身
Joshua Mack提到Portrait of Artist, Buddha in Paris(Meditation between the programmed future and recorded memory)(1976)作為藝術家的自畫像,表達了自我形象,同時在向法國哲學家帕斯卡致敬。籠中人額上有第三隻眼,線球連接腦袋和雙手,代表傳播文化知識、銜接過去與現在。Joshua Mack說玩花繩(cat's cradle)的手勢也像持劍刃的武術動作,意味自身脆弱。
工藤哲巳:籠子
日期:即日至8月31日
時間:周二至六 上午11:00至晚上7:00
地點:豪瑟沃斯香港畫廊(中環皇后大道中8號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