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古玉、瓷器和當代藝術是收藏世界熱門的類別。雖然它們的鑑賞方法各有不同,但都可從年代、物料、構圖、手工、意境和作者背景中考證和欣賞。雖然未必人人能擁有這些舉世奇珍,但品鑑者亦可向藝術品投放感情,藉它們抒發自己內心的感受。今期記者選了來自中國嘉德(香港)春拍的白玉帶沁鳳凰、墨彩「杜甫遊春」圖筆筒,以及吳冠中的《新居》,深入研究當中值得細味的地方。
鳳凰白玉:死白非完美 帶斑紋為佳
白玉帶沁鳳凰屬古玉收藏界趨之若鶩的門類。一般來說,翡翠常用來製作首飾佩戴在身上,而白玉則多數用作擺設。這門類的藝術品在中國有源遠流長的歷史。玉質如脂是對上等白玉的形容,因為品質優良的白玉表面光滑細緻,「脂」是指其色澤,好像新鮮切割出來的肥羊肉,故也稱作「 羊脂玉 」。不過,收集白玉並不是盲目追求純白色,因人為才會有「完美」的白色,玉中的色彩分佈才是醉人之處。例如此款白玉帶沁鳳凰內,有白、褐色的沁斑,斑紋分佈渾然天成,非工匠能更改。
白玉堅硬度極高,在古代僅有的工具下要琢磨出細節,技術相當高超。此品中的鳳鳥用圓雕手法琢磨,展示棲息的臥姿。其體態豐腴,頭部微微上昂,勾喙,雙眼圓睜,長眉,頂有翎羽拖至腦後,翎末端浮雕為如意形。其羽翼、胸前鱗片狀的羽紋,更是展現難度之處。單單這幾個部分的雕工已是鬼斧神工,若工匠稍有差錯,便等於親手毁滅一片好玉。
光潔質感生動造型 用手品鑑
品鑑白玉的其中一個方法是觸感,在專家陪同下,以手指頭感受它是否打磨光潔,感受整個藝術品的生動造型。此品玲瓏小巧、線條流暢,摸上手能感受其安詳中的動感,維肖維妙。白玉握感細滑,既可遠觀又能把玩,是其玩味所在。
古玉紋飾也有潮流。鳥首至羽毛間細緻遒勁的刻工與玉鳥均衡靈巧的造型,是漢玉風格的典型,存世不多。拍賣行表示,鳳鳥紋一直是華夏民族最愛,兩周至兩漢時期流行雕有具象與抽象龍鳳紋的玉片。相傳西漢時期開國君主劉邦在神鳩協助下逃過項羽追殺,因而漢代以美玉雕琢鳩鳥裝飾杖頂,象徵帝王具有神靈法力。白玉帶沁鳳凰的工匠似乎把漢代玉工匠對猛禽喙部、眼部的特徵和鳩的肩頸部羽紋「移植」和運用到此款鳳凰造型上。今天的品鑑者,或許會從鳳凰的身上感受到自由自在、任意飛翔的美好。
瓷器筆筒:清雅杜甫遊春圖
瓷器不一定是巨大的花瓶。一款來自清雍正的墨彩「杜甫遊春」圖筆筒是體積較細而實用的瓷器珍品。此品曾獲香港竹月堂珍藏。「大清雍正年製」六字三行楷書款讓我們知道藝術品的年代。雍正是個節儉的人,其性格影響所制訂的國策以及收藏方向。筆筒是工務上必定用到的東西,其設計亦以實用為主。
筆筒設計簡單,採直筒造型,胎體厚重堅硬,胎質細潔堅致,釉質光潤,觸手柔膩,耐用度高。瓷器材質展現了水墨國畫的精髓,意韻無窮,為雍正時期案頭的佳品。
拍賣行表示,此筆筒外壁描繪「杜甫遊春」的構圖,「詩聖」杜甫與另一高士頭戴斗笠,騎驢行於水中;畫面上人物互動,想像空間豐富。此器紋飾以墨彩繪畫,人物臉部細節以淡刷紅彩點染。在圓筒上作畫並不容易,需精密計算比例,在瓷器上繪畫後為防脫色,須經800℃左右的低溫彩爐烘燒,工匠亦須考慮經烘燒後的墨彩色調變化。然而此作有如在宣紙上以墨筆作畫,筆觸自然輕靈,圖畫構圖景致錯落有致,畫意清雅、空靈飄逸,看畫時讓人有放空喘息的空間。
這種高士出行圖,是古代器物常見主題,元明清時期的瓷器、琺瑯器、金銀器、漆器常有刻繪。而「杜甫遊春」是宋元時期頗盛行的繪畫主題,構圖離不開酒醉的「詩聖」杜甫騎驢賞春。而在筆筒上描繪山水高士圖的數量極稀少,傳世品大多與仿木紋搭配。
當代畫:《新居》滿載新希望
古代品器類珍品講究材質和工藝,而在細賞當代藝術畫作時,畫家背景也會影響作品的意義和價值。拍賣行表示以吳冠中的《新居》為例,它是藝術家1972年的作品,1980年代曾在本港拍場亮相,曾刊於《吳冠中全集:第二卷》,在拍賣場上非常受注視。當時內地正值文化大革命,1972年時解除了長達6年的繪畫禁令。吳冠中從河北農村李村回到北京與家人團聚,時局動盪即將完結,為藝術家帶來樂觀情緒,讓吳冠中把禁畫6年累積的能量傾注到自由的創作中,進入1970年代的個人藝術黃金時期。他擺脫意識形態的泥淖,將精力集中在風景畫上,遊歷海內外,體驗和捕捉各地風光。
品鑑吳冠中作品的一個要點,是要看他的回憶錄等著作,才可了解其創作時的處境和心情。北京是他後來重要的生活居所。吳冠中雖然表面上畫的是風景,但作品真正的主題是他自己的人生故事和對生活的百感情愁。他曾於《而立與不惑——五十至七十年代生活雜記》中回憶:「1972年,我回到北京,打開鎖了多年的宿舍,老伴和插隊的孩子們陸續返回。我在自己的家裏作起畫來,不必再提心吊膽,新作品又一批批誕生了。」《新居》便誕生於此時。
畫中的「新居」並非現實生活中的「新房」,作品洋溢的是藝術家歷經苦難,重回故居、如獲新生的喜悅。畫面中平直的磚房、雕花的宅門以及瓜藤是典型的中國北方宅景。畫中建築與他另一作《龍鬚島山村》中的景色呼應,均記錄了北方民間生活的樸實一面。《新居》通篇以熱情純厚的色彩,渲染歷盡千帆,卻滿載希望的成熟心境。
由下而上 景物遞進層次豐富
拍賣行認為,《新居》在吳冠中生命中,為其坎坷人生磨難畫下句號,同時成為充滿自由與希望的「新生起點」。《新居》除了在市場上屬中國當代藝術史一件重要創作,也是一段重要的歷史紀錄,在風起雲湧的歲月中點亮吳冠中的守候、不懈的藝術希望。構圖方面,他刻意選擇仰視,將門前盛放的花叢安排為前景,佔據三分之二的畫面,由此延伸至後方的白牆、木質雕花門窗房舍。看似平凡的生活景物是他內心最深刻、極崇高的仰望和最珍視的東西。景物遞進的安排帶來豐富視覺層次,觀賞時視線可由下而上,初見近景竹籬和藤蔓,展現不屈的生命力量,再發現紫色風信子隨風搖曳,從蒼綠枝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