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你係編舞喎。」這句話經常出現在編舞和舞台設計師的對話中，編舞馬師雅說每當製作躊躇不決時，設計師就會說笑，把決定權交回編舞手上。馬師雅直言這樣的合作模式「唔夠滿足」。要是將編舞的責任交給編舞和舞者以外、與作品親密的創作者，由3個不諳跳舞的布景及服裝、燈光，以及聲音設計師想像當代舞，又會擦出什麼火花？舞蹈作品《你係編舞喎》再思編舞的意義。
布景、燈光、音響師 兼任概念編舞
劇場和舞蹈界製作有固定運作模式，分工清晰，《你係編舞喎》嘗試扭轉幕後團隊「從屬」的定位，變為主導。本地製作的周期短，馬師雅說大家都習慣了演出內容由導演或編舞主宰，再埋班找不同設計師來實踐他們所想，設計師往往在製作進度至七八成時才加入，譬如燈光設計師的工作就有「守尾門」之稱。
然而聲音、服裝和布景與表演環環相扣，馬師雅幻想：「如果編舞和舞台設計師可以從一開始已經合作的話，可能令到整個舞作完整一點、將舞台用得極致一點。」於是萌生舞作《你係編舞喎》。這次她做回舞者，邀請布景及服裝設計張正和、作曲及音響設計梁寶榮和燈光設計羅文偉兼任概念編舞，從製作開初已討論各種舞台元素與舞蹈的融合，以獨特的科藝視角設計，每人構想一個獨舞作品。
當代舞編舞 多屬引導角色
馬師雅介紹，當代舞的編舞更多是引導（guidance）角色，「其實很少會數拍子、畀steps（舞步），可能是跟舞者說『感受一下呼吸』、『畀啲悲傷感覺』」。回到這次製作，設計師擔任概念編舞，他們拋出一些作品結構、意涵等方向，再與馬師雅討論並篩選配合舞台、燈光及音響的舞蹈動作。動作適合、不合適，編舞從抉擇開始。
多組石頭懸掛在舞台半空，猶如連串星球，星球上或有燈，或有大象，或有車，馬師雅逐一細看、互動，舞者身上的磁石與黏附石頭表面的磁石相斥相吸，形成獨特擺動。「我這次在自己的範疇裏，以object（物件）出發，試從身體和物件去找一些movement（動態）。」張正和解說獨舞《殞》探索舞者不同身體部位與石頭和磁石的關係，舞動過程又會轉化出新動作，感覺既隨性又即興。
燈光師擺脫「守尾門」 編排走動空間
在（圖c），馬師雅托着半身機械人出場。機械人與人類的組合就如《汪汪夢裡人》般帶着淡淡哀愁。舞者渴望被摸臉、抱緊，不斷迎合機械人，卻換來冷淡、不理不睬的反應。羅文偉指出，崗位對調使人們重新審視固有的想法，機械人與舞者除了單調指向崗位上的設定，更是推及其他關係，讓觀眾自行代入。這次表演只會用上一支燈具，羅文偉希望擺脫燈光設計師的守尾門設定，「編排動作的spacing，即是走動空間的處理都會考慮到燈光效果，有時候燈光會相應地限制了她（馬師雅）的走動和動作幅度」。
接着馬師雅在《Hidden》趴在地上，隨城市和大自然聲音蠕動和輾轉反身，手腳一直緊貼地面移動。梁寶榮笑言自己實際地用上音響器材，以「音響佬」的角度來編舞。舞者表演時需戴上樂手和歌手在音樂會上常備的IEM耳機，「在舞蹈演出或劇場演出很少會這樣做，因為表演者重視當下與觀眾的關係、能量的交流，然後我就很好奇，如果舞者戴上耳機，在聽一些觀眾聽不到聲音時，我會不會可以在編排上做到平時舞蹈做不到的效果呢？」觀眾聽到的有門鈴、嬰兒叫、手機通知聲等，舞者卻做出大笑、揮手、揸槍等與聲響意義不通的姿勢，衍生別的趣味。
張正和形容，他們就像在舞台上製造一個會郁動的雕像和流動的畫面。在羅文偉眼中，編舞就如陶藝師、畫家、木匠一樣創作，只不過用的工具是人的身體、空間燈光和聲音等不同元素，「不需要太過拘泥於傳統類別上的界定，用多些不同角度切入，去找一些新的語言、新的看法」。觀眾入場究竟是看舞、聽聲、看燈，抑或剛好有人配合聲音在舞動？梁寶榮說觀眾擁有很大的閱讀空間。
馬師雅再次反思編舞這回事，「究竟怎樣的人才可以編舞？一定要是舞者才可以編舞？當舞者時我可以怎樣去execute（執行）編舞的概念」？她堅信編舞不一定要有人的存在，並轉身輕推懸空的石頭續說：「對我來說（石頭）這樣swing（搖擺）也是一個movement，它也在說一些故事。在一個空間和時間裏有東西在流動，而經過編排，已經是舞蹈作品。」原來非只得馬師雅獨舞，石頭、燈光與聲音也在翩翩起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