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颱風「魔羯」早上漸近，8號風球懸掛的時間已經預告。我重新挑選較輕便的衣服，換上防水的公事包，在3號風球下出門。天色不錯，路况安全；但始終是風雨前夕，當時感覺自己是一尾在吐露港逆流而上的三文魚。晚上本來會去吃壽司和烤魚呢，看來要改吃罐頭魚了。
香港人的防災意識
有些人說，香港人的防災意識薄弱；有些人則取笑，颱風來襲的時候，就是香港人最喜歡吃菜的時候，非得要搶光市面上所有蔬菜不可。
我會如此思考這問題：為什麼大家要搶着囤菜？當日出門後，我把握了上車前的5分鐘，先到最近的超級市場繞一圈，盤算回程時可以帶什麼回家——這顯然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下班後再進超市，只是過了3小時，方才看見一排排的油麥菜、椰菜、菜心，全都賣光。罐頭、飲品、急凍食品和清潔用品的貨架，則依然非常充實。
打風前後，物流無法補貨，菜要盡量囤。家裏也不可能有放了一星期的蔬菜，尤其是綠葉菜。問題不在「沒法去買」，而在「沒貨可買」。這是不是防災意識？似乎不是；這是消費意識。防災的時候，我們考慮什麼食材最耐放和最易吃；消費的時候，我們考慮什麼食材最常吃和最喜歡吃。
這樣說並不是要證明我們貪圖安逸或掉以輕心。我們最常經歷的天災，就是來去匆匆的颱風，往往是一兩天的事情。風災過去，也許會出現交通、能源供應、水災，甚至人命傷亡等問題。若是基建的問題，復修過程不會太長。住在大廈樓宇的人，很難想像水深火熱的感覺。回家途上，我聽到陌生人說最多的話，便是「今晚去誰的家開枱」、「去哪家不會停業的餐廳喝酒」之類。我們都很珍惜突然可以休息和慢慢吃飯的時間；這就是我們的風假。
最可靠的防災食品
最耐放、最省資源和最易吃的食材，自然是罐頭。記得父母輩臨時想去野餐，會帶一袋生命麵包，再按人頭每人買一罐罐頭、一個水果及一支蒸餾水就起行。罐頭買有拉環的款式，那就連罐頭刀也不用帶。沙甸魚、雞尾腸、午餐肉、五香肉丁，加上茄汁豆、蜜桃，全部都不用冷藏或加熱，即開即吃。
地理環境令日本人時刻保持警惕；他們的防災食品花款很多，有罐頭麵包、餅乾、便當；不同口味的真空包、營養品；還有只需加常溫水就能還原食用的脫水飯。我吃過罐裝的牛丼和脫水五目飯，價錢不便宜，但味道不錯。這些防災食品給香港零售商隨便丟在罐頭和即食麵的貨架上，可能會受山友歡迎，但大眾一般覺得用不着。
脫水飯實在昂貴，情况不太極端的時候，乾麵已經足夠。在散文集《我的泡麵時光》（라면：지금 물 올리러 갑니다）裏，作者尹伊娜雖然愛吃即食麵，但她想要提醒她的父親，比較可以立即吞下的消化餅，即食麵要用熱水來煮，保質期也不長，並非最理想的防災食品。我檢查一下家中即食麵，果然如尹伊娜所言，最久的只能半年；掛麵耐放些，有包日本素麵可以放到2026年。餅乾則至少1年。罐頭呢？有一罐沙甸魚說，我可以等到2029年才吃掉它。
打風餐：罐頭+熱麵
去年夏季受盡風雨驚嚇，今年風球高掛之時，須不時觀察窗邊防水情况，沒有心情煮飯，吃的通常是大家口中的「打風餐」，即是罐頭加上熱麵的標準配搭。不知道為什麼，打風時吃份原鍋上桌的熱麵，好像特別滋味。
日本漫畫《妙手小廚師》（ミスター味っ子，港譯《伙頭智多星》）的其中一回，便是以防災烹飪為主題。當時災民為風雨所困，只能藏身臨時庇護所，吃常溫的罐頭和真空包。主人公味吉陽一看不慣成年人只說不做的嘴臉，於是即席用罐頭和真空包，配搭順手取得的椰菜、白蘿蔔、雞蛋，做出3道熱騰騰的菜式，填飽了災民的肚子。他的烹飪方式，是利用罐頭和真空包食品已調味、煮熟，以及質地幼軟、無骨的特性，做成用上肉餡、肉醬、肉粒的菜式。
台灣有種湯麵叫「茄汁鯖魚麵」，用罐頭做，又叫「颱風麵」，可說是台灣的「打風餐」。罐頭茄汁鯖魚就像我最喜歡吃的茄汁沙甸魚般，罐內醬汁大有妙用，可以做成醃料、沾醬、湯底或濃醬。麵多選掛麵，然後配些容易儲存的青菜、根莖菜和菇菌。「魔羯」已去，我們來慢慢做。
香港沒有指定的「颱風麵」、「打風麵」，最受歡迎的組合，猜想是午餐肉或五香肉丁配公仔麵吧？五香肉丁還可以做成撈麵。既然「颱風麵」已用了紅色的茄汁，那麼我另用午餐肉，做啡色的乾炒好了。我是隔數天去買菜，但每天都想吃菜的人，雪櫃總是堆着金菇。公仔麵雖也可乾炒，但金菇水分多，會把公仔麵弄糊，就改用意粉，變成「乾炒餐肉意」。
好奇看看資料，原來我已在這裏經歷過68場颱風了。30歲前都會期待風假；現在不大想臨時取消工作，希望風球快上快下，其間可以改online的就online，改翌日的就翌日。緊湊之間，又會坐下來讀點書。歡樂地迎接風假也好，安靜地等候風災遠去也好，吃怎樣的打風餐也好；大家在風中平平安安，就是最好。
茄汁鯖魚麵。食譜
【材料】（1人份）
‧罐頭茄汁鯖魚（連醬汁）……約150克
‧掛麵……50克
‧雞蛋……1隻
‧金菇……50克
‧小棠菜……60克
‧清水、乾芫荽、黑胡椒粉、糖……適量
【做法】
1.小棠菜洗淨，縱切成半。
2.金菇洗淨，去腳，撕開。
3.雞蛋煎熟，起鍋備用。
4.清水煮沸，下掛麵、小棠菜，略煮軟。
5.於罐頭取出鯖魚，與金菇、雞蛋下鍋，煮至配料熟透。
6.於鍋中倒入罐頭中的醬汁，以黑胡椒粉、糖、乾芫荽調味即成。
乾炒餐肉意。食譜
【材料】（1人份）
‧午餐肉……約100克
‧意粉……50克
‧雞蛋……1隻
‧金菇……50克
‧小棠菜……60克
‧清水、生抽、老抽、糖、蝦夷葱……適量
【做法】
1.小棠菜洗淨，切條。
2.金菇洗淨，去腳，撕開。
3.雞蛋打散，煎成蛋皮，起鍋切條備用。
4.午餐肉切條備用。
5.清水煮沸，意粉下鍋煮至略熟，起鍋備用。
6.午餐肉、小棠菜、金菇下鍋，快炒爆香。
7.意粉下鍋，與配料拌炒至熟透。
8.以生抽、老抽、糖及蝦夷葱調味；拌入蛋皮即成。
作者簡介： 香港恒生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終日流連中外飲食書寫，追憶文字食光。著有《食字餐桌》、《小食部》等。臉書專頁：食字餐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