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紙媒到底還有沒有意義?」……我一直都想試一下用這種大題目來開場。並不是想要用學術討論來悶死人,純粹是最近看了一個展覽,看完之後第一句想引用的話就是這一句而已。不過既然開了這個頭,就說一下吧(要不然就會變成嘩眾取寵了)。以一個用攝影來創作影像的人來說,我認為紙張作為一種載體,仍然具備某種特殊的意義。
想寫這個議題的原因,就是目前在Whitechapel Gallery展出,英國藝術家Peter Kennard的個展Archive of Dissent。Peter Kennard除了是藝術家以外,亦是一名積極參與社會運動的學者,因此他的作品亦帶有濃烈的政治意味。他喜歡利用蒙太奇的手法合成影像,創作出帶有標語效果的圖像。比較舊的例子有1988年開始的Earth系列、反戰的Militariasm系列等等,從這些圖像不難看出,當年他的作品是報紙雜誌的常客,因此他的創作長久以來都與紙媒有種共生的關係。
以蒙太奇或者文宣形式來創作藝術,好處是視覺衝擊強烈,很容易吸引眼球,但壞處是過分淺白易懂的話,作為藝術品會顯得解讀空間不足。所以好像Barbara Kruger或者Guerrilla Girls的作品我一直都是「麻麻地」的。而我覺得其中的原因就是文字的應用。沒錯,文宣的本質是概念或者思想的傳播,但是直接以文字為主體去展示的話,觀眾的解讀都會建基於這些文字,因而消減了圖像的曖昧性。因此,Peter Kennard純粹利用圖像來展示概念,這一點令他的作品多出一種解讀的趣味,因此變得更「藝術」了。
雖然不少展出的作品都是用報紙來創作的,有一些展品甚至是直接把印有藝術家作品的舊報紙展出,然而,報紙在這些作品中更像是一種符號,藝術家想讓觀眾去感受這種載體的重量而不是去閱讀其中的內容。
整個展覽都以紙張作為媒介,就連2023年的新裝置藝術作品Double Exposure都是。藝術家像是解構了自己的蒙太奇風格,然後用玻璃、透明膠片、金屬雕塑等等物料來創作一個裝置。最後用射燈來合成這些元素,投射在紙上。我覺得這個作品的優秀之處在於它是藝術家自己對於創作的反思以及昇華,而能夠在一個回顧展看到這種作品,就是一個展覽「有靈魂」的證明。
而最特別的是,一般展覽的簡介都會以小冊子形式呈現,Peter Kennard則把它變成一份份的報紙,堆疊在展場外讓觀眾隨意拿走閱讀。這種「報紙全餐」,看來是只有對紙媒相當有愛的藝術家才能完成了。
文:Michael Cheung
(當代藝術家,現居倫敦,畢業於 Central Saint Martins。)
個人網頁:michael-cheu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