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我在偷看妳的日記。」我說。
Ayaka URA,是我的日本朋友,年紀相若。當初是因「聲音掏腰包」的藝術家支援計劃,她來港駐留一個月。後來我移居東京,因住得近,慢慢熟絡。一直覺得她很「另類」是因她的創作主要是參與式表演藝術,在香港不太常見。例如我參與過的:她邀請參與者排成直行,由她帶領着急步走,一邊由前方向後傳遞,並每次朗讀一個發音,停下來後,她朗讀了一節書。然後我便發現自己剛剛朗讀了一段歷史事件。她的作品有時是讓人經歷一段過程。最近跟她交談,節錄一段。A是Ayaka,C是我。
A:我的日記,這三年間幾乎每天都有寫,也許是一種練習。我喜歡寫作,用來記錄未成形的想法。然後我現在在做幾樣工作。除了創作外,還當artist residence職員、藝術學校職員、教小朋友班、展覽協助等。很大自由度但是每天都去不同的地點快要迷路了。
C:那妳對藝術社群有什麼看法?
A:我覺得東京的藝術社群不太能說是社群,大家都是努力在做自己的。那些音樂、時尚或製作zine的人相較有很好的社群。我的藝術家朋友們都在忙湊仔!
C:我覺得香港也是比較自我吧,但圈子很細。但是我見東京的年輕一代藝術家都開設自己的畫廊或空間,例如LAVENDER OPENER CHAIR、im labor、4649,不是大家都想創造社群嗎?
A:也對!也許是一個能辦展覽的地方讓人有歸屬感。東京的舖租比其他國家便宜,所以這是機會吧。
C:我看妳的日記,想妳的興趣是人類學吧。
A:我對人類學不太了解,但我對公共和引導他人作出行為感興趣,我希望除了自己外,其他人也能加入行動。基本上,藝術是一種迷惑行為(「迷惑(めいわく)」意指給人添麻煩或妨礙他人),這也是我覺得藝術有趣的重要一點。
C:「迷惑」這個領域真是日本獨有,妳這樣拿去形容應是因反抗的本質吧。香港比較通常說藝術「多嚿魚」、「識條鐵」之類,「無用」的標籤比較常見。講起「迷惑」,我想起每次在電視看到那些拍攝別人迷惑行為並警戒的節目,都會感到憤怒。另,我覺得能引導他人作出行為,是妳的魅力。
A:是的,在現代日本,自由地做某事被認為是不好的。然後,我覺得我最近有點對「魅力」這種事失去興趣了,好像藝術家要休息……
C:那妳現在對什麼有興趣?
A:Negative、沒有魅力、疲倦。如何不引人注目的方法……就是這樣。例如儲蓄減少、棄掉物品、破壞、巨大的疲勞、事情沒有按計劃進行……我對佔據我生命四分之三的事情感興趣,即使它們並不讓我快樂。
C:那是人類想要逃避、很難被證明的東西。
A:正在閱讀的一本書中,讀到「2011年入讀美國小學的兒童中,有65%在大學畢業後所從事的職業目前並不存在」。 也許作為藝術家就是一種處理本身並不存在的事物的職業,而他們唯一的工作就是展現一種不安定的attitude,像霧一樣不斷消失又重現。
翻譯完一輪,才發覺這段對話是我們認識以來最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