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電影《破.地獄》打破票房紀錄與殯儀禁忌,為入場觀眾上了課生死教育。恰巧小不點們早前學習生死課題,由寧養社會工作者學會創辦人吳宇峰設計課程。內容當然不及兒童不宜的《破.地獄》破格,但生死話題對10歲小朋友來說會否太沉重?他們對生命消逝有何體會?
簡介:「乜乜乜學校」不教中英數,邀來各界教師,傳授關乎社會議題的價值觀。新欄目「小不點學堂」與明愛莫張瑞勤社區中心合作,跟隨5名高小學生上課去,旁觀體驗學習,探索價值觀教育的可能。
上課模式
先讀繪本 分享作結
教育局過往指出,生命教育是中小學價值觀教育課程的重要部分,不同學科已包括認識生命的意義、積極面對逆境和挑戰、尊重和愛惜生命等與生命教育相關的學習元素。在《價值觀教育課程架構(試行版)》(2021)中,「認識生死、生命循環」列入小一小二年級的課程規劃,惟觀乎不同的課程指引,教育局一直沒有明確採用「生死教育」這詞。
記者這次邀請宇峰為小不點們上生死課,他提到活動設計傳承其老師紀潔芳教授的兒童生死教育公式,先導讀與主題相關的繪本、動畫或歌曲等多元媒體,從中延伸一個活動,最後以分享作結。他說這形式過往相當奏效,今次應用在4位小不點身上又如何?
課堂剪影
祝福盒子懷緬逝者
經過一輪熱身遊戲,生死課就此展開,出席的高小學生包括好尷尬、問號、IMO、唔知(暫名)。
活動:觀賞生死教育動畫及閱讀繪本
流程:
.參加者觀賞動畫Everywhere後,回答有關故事內容的提問。小休過後,宇峰一邊帶領導讀繪本《爸爸走了》,一邊引發參加者思考如何面對生死及哀傷。
記者觀察:
.小不點們觀賞動畫Everywhere時表現專注,隨着故事中黃貓離世、藍貓哀悼,課堂氣氛顯得沉重。
.眾人觀後感不一,問號表示有一丁點難過,唔知(暫名)則說:「牠又不是我的貓,我怎會難過?」宇峰問傷心難過時可否哭泣,小不點們紛紛表示可以,有人提出可以找媽媽、老師或社工聊天。
.宇峰從故事逐步帶到現實中的生死話題,閱讀《爸爸走了》時,引導小不點們分享過往出席喪禮的經歷。好尷尬見過「假人仔」(紙紮公仔),另外兩人則對道教儀式中的道士、火盆有依稀印象。4位高小學生對生死話題沒什麼避忌,分享氣氛輕鬆。
活動:創作祝福盒子及分享
流程:
.參加者選取手作材料裝飾祝福盒子,思念已逝親人,或選擇送給自己。
記者觀察:
.宇峰把各式各樣的手作材料攤放桌上,小不點們十分踴躍,揀選心儀裝飾物及用具。
.好尷尬透露公公兩年前離世,決定為他製作祝福盒子。她往木盒放進很多貝殼和彩珠,解釋「阿公喜歡海」。問號從旁追問,好尷尬憶起昔日與公公的相處點滴:「我經常返去(鄉下),與他在沙灘撿貝殼。」
.問號的祝福盒子送給嫲嫲,嫲嫲以前會帶自己看海,故製作靈感同樣源於海邊。盒面兩個小瓶子插着乾花,問號介紹為裝飾物,但放完第一個時輕輕說了句:「我再整多個先,單一(個)佢好孤獨。」
課後檢討
疏導哀傷 負重前行
宇峰過往帶領小朋友的生死教育活動,約六成半參加者能分享對生命和死亡的看法,甚至連結自身經驗,如長輩或寵物離世。這次生死課情况相若,部分人能清楚講述與離世親人的回憶,透過藝術創作為親人送上祝福。宇峰解釋創作活動的原意,小朋友過往未必有機會表達對親人離世的哀傷,希望讓他們藉活動自我療癒。
若參加者缺乏喪親經驗或未能表達感受,那怎麼辦?宇峰指出,小組活動正好讓小朋友聆聽他人故事互相學習,同時他會引導參加者回到自身感受,例如看完動畫的感覺、有何方法照顧好自己。如果想不到祝福盒子的贈送對象,他鼓勵小朋友送給自己,「讓自己在哀傷中的感覺好一點」。有小不點說,盒子會用來儲放樂高。
教大社會科學與政策研究學系講師李越民稱,縱使學生未經歷過親人離世,但人人都試過失去珍視之人或物,例如朋友移居外地,或心愛水杯遭打破,類似的哀傷情緒容易引起共鳴。這次生死課採用疏導情緒的面向,教孩子處理哀傷情緒,「這種哀傷(的源頭)某程度上是不能逆轉,與考試成績不好的傷心不同」。李越民相信,有喪親經驗的小朋友對課堂的感受較大,但即使理解程度有異,「最重要是令他們諗多咗死亡、他人離世帶來的傷感」。
宇峰提到,為小朋友選擇生死教育媒體時,多用小動物為主角的故事作引入,一來避免過於直白,二來可引起小朋友興趣。事實證明,小不點們對動畫Everywhere中的黃貓、藍貓和「貓星球」印象甚深,事隔幾周仍記得故事。
學校難推生死教育 社福界願支援
社會向來不習慣討論死亡,就算對於成年人,喪親經驗也是難以啟齒的話題。李越民稱:「生死教育好多時難關都是在於大人,是大人不想談論死亡。」小學常見學生種植綠豆,學習植物生長。李越民曾問老師事後如何處理植物,對方總是說不曾想過,也沒跟學生說怎樣處理。「其實可以是一個不好的示範,小朋友覺得植物用完即棄,但那些也是生命。」有些成年人會說,年幼時不用認識死亡,李越民卻指出,小朋友或許沒那麼忌諱談死亡,而且生死教育有其重要,因很多人踏入中學階段便會開始思考人生意義。「我們有時擔心他們(對生命)的想法有害成長,但我們的態度卻是置之不理。」
然而學校環境不易推行生死教育,李承認「最老生常談都係師資」,老師未必懂得應付不同學生的反應。這次課堂由寧養社工宇峰帶領,有小不點以輕鬆語氣分享親人離世經歷,但言談間感受到其自責愧疚。宇峰稱,生死教育活動有機會觸發小朋友的負面情緒,需社工、輔導員等專業人士在場提供情緒支援,後續亦會告知校方或機構跟進。課堂期間他會運用小組力量,例如邀請其他參加者一起做動作,為情緒受困的小朋友送上關心。
李越民認為,教育局可在生命教育之下,更明確採用「生死教育」的字眼,「明確加入的意義又不同,(代表)真的要做」。不過生死教育有許多面向,部分未必適宜教導小學生,他建議教育局以至社會討論界線,「覺得重要不如就大家拿出傾,不要含糊校本(處理),多談一點你的期望」。宇峰亦期望中小學「打正旗號」加入生死教育,但不希望增添老師負擔,他相信致力推動生死教育的社福界朋友均願意支援。
社工與記者事後請小不點們設計理想中的學校時間表,他們紛紛填上自由活動、打機與睡覺時間等。問號亦不例外,卻提出加入一課「生死教育5Min(分鐘)+有雪糕+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