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老友與太太Molly前來求醫。Molly早前行山不慎跌一跤,回家後背部開始隱隱作痛,熱敷及按摩全不管用;而致命傷是老友一句話,說太太走路似足一個「執紙皮阿婆」!試問這樣的話,誰人能忍?
今年農曆新年難得「合金五漢」大團聚。
我們5個中學「老死」(老友兼死黨)畢業後,要集齊人,確實不容易。首先離隊是「水泡」,他中學畢業後,便往美國升學、結婚、生子,定居之後甚少回來。「大麻成」及「酋長」亦於5年前移民,大麻成隨女兒落戶溫哥華,酋長則移居倫敦,今個農曆年是他們自新冠疫情後首度返港。至於「大佬榮」,3年前反方向移居杭州,亦甚少回港。在這四散年代,能夠齊集香港相聚,難得至極。
大家雖不常見面,但相聚時從不見外,天南地北,無所不談。話當年,評時下,光陰好像未曾在我們之間溜走。說着說着,數到近况時,各人開始點算自身機件的毛病。
首先由水泡說起,他患糖尿病多年,最近更驗出青光眼,要定時滴眼藥水。大麻成當然要數他的痛風症,戒口是最大的考驗。大佬榮的膽固醇一直高企,但是要他戒酒,他寧死不屈。輪到我,亦要向大家招供,去年椎間盤突出,急性痛症,現在好些。至於酋長,過去常說自己在職時從未放過病假,是「零病假紀錄保持者」;卻一反常態,欲言又止,最後唉聲說:「我現在的日子,猶如在病假中。」聽後心中一冷;但見他不願再說,也沒有問下去。
行山跌一跤 背部隱隱作痛
不過飯後酋長說:「阿福,新年假期後到診所找你,好嗎?」當然好啊!
當天,酋長準時來到,還有他的妻子Molly,我們的同校師妹。我本以為是酋長來看病,但竟然是 Molly開口問病:「福哥,你看看究竟我有什麼病!突然間好像老了10年,怎麼辦?」
Molly一向靈活嬌俏,卻一下子縮了一大截,人變彎了,步履緩慢。坐下便投訴說:「一切都因Keith(酋長)而起!」
有一次,她隨酋長行山,不慎跌一跤,跌坐在硬石上,當時並沒有多大痛楚,怎知回家後,背部開始隱隱作痛,熱敷及按摩全不管用。從此,Molly不敢行山。但這不是致命傷,最要命的是酋長一句話,問她為何她走起路來,似足一個「執紙皮阿婆」!試問這樣的話,誰人能忍?
我替Molly檢查背部,她胸背脊椎明顯彎曲,脊椎可能因跌倒而受傷。於是,建議她接受X光、骨質密度、甲狀腺素、鈣及維他命D水平等檢查。3天後報告結果顯示她甲狀腺素、鈣及維他命D水平正常;X光檢查胸脊骨前傾、第8節有骨裂。而雙能量X光吸收測量儀(DXA)的T值(T-score)-2.8,凡T值-2.5或以下即表示患上骨質疏鬆症,需要接受治療。
無明顯症狀 不檢測難察覺
一時間,Molly不大接受檢查結果,不甘地問:「無端端點解會骨質疏鬆?我一向是硬骨頭,天天郁動、家務全包、食得清淡,一向健康,為何輕輕跌一跤,就跌斷第8節骨,為何這樣兒戲?」
未詳細解釋之前,我先為老友說項。告知Molly,酋長留意到她走路似足「執紙皮阿婆」,其實是關心她。街上不少執紙皮婆婆都是身形萎縮、背脊彎曲,因為她們早已骨質流失,造成骨質疏鬆;再加上長期飲食或營養不良,並且每天搬運重重的紙皮,背部不斷受壓,長年累月的磨損導致胸背椎骨連環骨裂,整個人就彎曲下去。當然,Molly的情况不是如斯嚴重,但亦是時候關注及認識骨質疏鬆了。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資料,骨質疏鬆症已成為普遍流行病。隨人口老化,或許已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你我身上。由於這個病不會有明顯症狀,若不檢測,病人通常不會知道自己患病。據國際骨質疏鬆基金會調查,80%患有骨質疏鬆症的女性,在確診前並不察覺自己有患病的風險。而我最近在一個有關骨質疏鬆講座中,問過60歲以上與會者:「有誰做過DXA檢測?」做過或聽過的,竟然不到三分之一。由此可見,骨質疏鬆症的關注並未普及。
「哎呀,福哥。我們的骨頭很硬,怎麼會突然話鬆就鬆?」Molly不解。
我解釋道:「首先,我們並非硬骨頭。骨的代謝十分活躍。千萬別被骨頭外表騙倒,一塊看似堅硬如鐵的骨頭,其實不是實心,內裏是一個羅網陣。骨頭構造分為外層皮質骨(cortical bone)和內層海綿骨(trabecular bone);顧名思義,內層看似海綿,有血液浸潤。骨頭中間是骨髓。骨頭是有生命,會周而復始地分解(resorption)和重建(formation)。骨骼再造是通過造骨細胞(osteoblast)及破骨細胞(osteoclast)兩種細胞進行。隨年紀增長,造骨細胞和破骨細胞的活躍程度會有所不同,骨質密度亦會因而改變。因此,骨質疏鬆症並非一朝一夕形成,它是經過多年累積,使骨骼慢慢變得脆弱。」
「老縮」阻礙心肺擴張 隨時致命
「你行山跌倒是導致胸背變形及周邊神經痛的主因。其次,骨質疏鬆令脊椎骨質流失,所以一經受壓,便會斷裂。俗稱『老縮』就是最常見脊骨病變,身高矮了一截,脊骨彎曲至抬不起頭來。脊椎彎曲變形,除使患者行動不便,還導致肺功能受損。一旦心肺不能在彎曲的脊椎內充分擴張,必會引致嚴重後果,甚至致命。」
酋長聽到這裏,忍不住插嘴說:「阿福呀,這麼嚴重!能醫治嗎?」
「有的。雖然骨質疏鬆症後果可以很嚴重,但並非不治之症。只要配合藥物及運動治療,就可以控制病情。」我肯定地說。
適量負重運動 注重飲食補鈣
治療上,根據病人骨折風險而建議不同治療,旨在降低骨折風險,提升生活質素。除了藥物治療外,更應注意生活習慣的配合,透過飲食及運動,以期改善身體質素。目前,治療骨質疏鬆藥物主要分為兩大類:一是減少破骨現象與骨質流失;另一是增加新骨製造。不同藥物有不同使用方法,包括口服、注射,需要因應患者不同情况而選用,也需要定期監察。我就Molly的情况解說了不同藥物作用、使用方法、禁忌和副作用。至於改變生活態度的要點,我扼要地提出幾點:例如多運動,尤其是負重運動,高強度如:跳舞、慢跑、爬樓梯、打網球等;低強度如:使用單車機、跑步機、樓梯踏步機、急步行走、耍太極拳等運動,都能大大減低多次跌倒的風險。其次,吸收適度陽光及保持均衡飲食亦是至為重要。
在日常餐單之中,盡量進食多含鈣的食物,以及幫助吸收鈣質及預防骨質流失的營養素,例如維他命C及D。當發覺鈣及維他命不足時,可服用補充劑輔助。另外,亦應該減少進食妨礙吸收鈣質的食物,實行「五不政策」:
1. 不吃高草酸或植酸食物。如菠菜、可可、胡椒、果仁、豆類,甚至麥類等
2. 不攝取過量纖維素。雖然纖維素有其好處及功用,但大量進食會妨礙鈣質吸收。世界衛生組織建議每天攝取纖維素應在25克左右
3. 不進食過量蛋白質。大量進食任何蛋白質高的食物及其製成品如肉乾、豆漿等都會增加鈣質流失
4. 不吃太鹹的食物。大量鈉質會加速骨質流失
5. 不吸收大量咖啡因。咖啡因不但加速骨質流失,更妨礙身體吸收鈣質。因此飲咖啡要適可而止
Molly聽後,心情看似輕鬆多了;但酋長依然心事重重、欲言又止。我忍不住拉他到一旁,輕聲問個究竟,奈何他悄聲回應:「沒事。遲些再找你。」
雖然有點放心不下,但唯有暫且如此。希望我老友只是表情木訥,實無礙事。願乙巳年人人平安,健康快樂,忘憂忘愁,笑口常開。
■梁萬福
(老人科專科醫生,一直從事老年醫學及老年學研究,積極參與義務工作,從醫管局退休,仍不遺餘力推動長者健康教育及醫療服務。)
文:梁萬福
編輯:王翠麗
美術:謝偉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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