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想註冊一個新帳號，你需要先看穿數個扭曲的英文字、數字；想網上付款，你需要先用滑鼠把拼圖拉到缺口，讓它告訴你「快過97.9%的人」；想下載檔案，你需要先點選所有出現巴士的圖片……生於數位時代的我們，相信總有遇過這些稱之為CAPTCHA的人機驗證過程。生為人類，在網絡科技前卻需要驗證自己是人類。有無想過，這串驗證碼背後是什麼玄機？衍生如何的人與科技的關係？
新媒體與畫壇對AI看法不一 啟迪創作
畢業於城大創意媒體學院的池樂兒，涉獵新媒體（new media）和動畫，裝置藝術作品《請驗證你是人類》（Verify You Are Human）耗時一年構思、搭建。她注意到近年人工智能成為熱門話題，新媒體和繪畫兩方面的藝術家抱持不一樣的態度，她認為新媒體本來便需要運用大量科技，因此新媒體藝術家較能適應人工智能；但畫家較反對則是源於版權問題，池樂兒甚至留意到有畫家的創作會突然被某些平台用作訓練人工智能。即使跳出藝術領域，她認為網絡用戶亦應多關心公司是怎樣運用他們的個人資料。這些觀察與思考便催生出《請驗證你是人類》。池樂兒分享，作品初期構思是一個電腦遊戲，但獲得藝發局「藝術科技人才駐場計劃」資助後，她便想嘗試做一些比較大型、複雜的藝術作品。最終《請驗證你是人類》仍舊沿用遊戲為主軸，但體驗方式就由電腦熒幕搬到香港藝術中心包氏畫廊，「因為我覺得遊戲是一個比較好的方法鼓勵觀眾參與，我不想觀眾只是被動地看作品」。
CAPTCHA遊戲搬入畫廊 設計「沒意義勞動」
走進展廳，中央擺放着一個形狀酷似自動櫃員機的裝置。在銀色的機身前，有一個黑色坐墊，玩家需要跪在墊上啟動裝置。池樂兒說：「我參考了天主教的祈禱櫈，我覺得『跪』這個動作代表submissive（服從），就像網頁平台要求獲取資料，大家都沒辦法避免，只能接受。同時，如果你不跪下去，裝置是不會運作，這也暗示需要人類參與，人工智能才會有效運作。」玩家跪下，觸發感應器，信號傳遞，裝置啟動，接下來界面會要求玩家把食指、中指、無名指3隻手指放在感應位置上，「類似是宣誓的姿勢，整個遊戲你都一定要跪着，也不能放開3隻手指，維持這個姿勢直至遊戲結束」。界面會先為玩家拍照，然後便正式進入CAPTCHA遊戲。池樂兒設計多種不同類型的CAPTCHA，每完成一題CAPTCHA，下一題的時間會縮短，最後會快得玩不下去。池樂兒解釋這樣的設計是刻意想玩家「做一些沒意義的勞動……整個遊戲會愈來愈快，會開始不太分辨到自己在按什麼」。若玩家成功答對5題CAPTCHA或以上，右側機身便會吐出一張券，代表成功驗證你是人類。
池樂兒說，「CAPTCHA是一個象徵性用來驗證人類和機械之間分野的方式」，CAPTCHA的全稱其實是「全自動區分電腦和人類的圖靈測試」。圖靈測試是英國電腦科學家艾倫．圖靈在1950年提出，由一個人類詢問者擬定問題，傳送給另一個人類和機械，3個測試者都是單獨分開，詢問者根據他們的文字回答判斷誰是人類、誰是機械。但池樂兒覺得這個原始版本的圖靈測試不夠貼近日常生活、「太Sci-fi（科幻）」，反而CAPTCHA是日常生活經常出現。連CAPTCHA所在的界面，池樂兒都特意用上正藍色，設計得像「介乎Windows開機，以及ATM（自動櫃員機）的混合體」，讓玩家體驗時有熟悉的感覺。
CAPTCHA的出現是為了分辨哪些是真正用戶，以免被大量機械人進入系統、癱瘓伺服器。初代CAPTCHA被設計成許多扭曲文字，人類容易辨識，但對機械人卻異常困難。然而，池樂兒說有些公司從中發現有利可圖，「每個人登記電郵都要幫公司做這個測試，其實是一個free labour（免費勞動），一方面CAPTCHA幫公司查看用戶是否真人，一方面公司用這些數據來訓練人工智能，以幫助典籍數碼化」。翻查資料，2007年，危地馬拉電腦科學家路易斯．馮．安（Luis von Ahn）創造reCAPTCHA，利用CAPTCHA技術幫助掃描及數碼化難以識別的書籍和報紙。2009年，Google收購reCAPTCHA，幫助Google圖書數碼化和改進街景服務。池樂兒指：「愈做CAPTCHA，人類和人工智能的分別會愈來愈小，因為你愈做，CAPTCHA背後的公司就掌握愈多人類的數據，訓練人工智能。」這種角力正是池樂兒想在作品中呈現的。長此下去，會否有一天「請驗證你是人類」不止是遊戲？
看似有趣的遊戲背後在訴說宏大敘事，人工智能將發展成什麼模樣仍是未知之數。池樂兒亦想作品回歸玩家的日常生活，關注資料外泄現象，「很多時候為求方便，大家都不太在意，甚至沒有閱讀便接受條款、細則約束，沒有思考當中的過程，就像這個遊戲看起來很有趣，但事後才會驚覺過程中拍下照片、經歷一些沒意義的勞動」。
新藝術形式隨科技而生 惟須有人類參與
跳出作品，記者問池樂兒如何看待人工智能與藝術。「我覺得是因為一些新的科技出現，之後才會有新的藝術形式，例如沒有相機不會有攝影，沒有電不會有電影，我相信總會有新的藝術形式隨着科技發展而出現。」她如此說。但池樂兒堅信，藝術必須有人類的參與，「如果完全沒有人牽涉，我們任由人工智能做一些東西，對我來說這可能不是藝術」。
《請驗證你是人類》
日期：即日至2月23日
時間：上午10:30至晚上7:30 （2月23日上午10:30至晚上7:00）
地點：灣仔港灣道2號香港藝術中心5樓包氏畫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