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從日本有職場文化這概念開始，「變成菠菜」是成為出色的社會人一項重要技巧。菠菜的日語發音是「ほうれんそう」（hourensou），正好是報告（ほうこく，houkoku）、聯絡（れんらく，renraku）、相談（そうだん，soudan）的頭文字。由昭和到平成年代，日本職場的管理層非常重視這種溝通方式，強調下屬要定期向上司匯報工作情况、保持「情報共有」、有問題出現需及時諮詢上司，確保公司內部能高效運作。
好喇，以高效聞名的香港人本人成為了東京社會人，以我短暫一年的觀察，究竟運作高唔高效呢？高效又是否重要？去年整個4月在高級美術館打工（詳見刊於本欄2024年6月14、28日，7月19日的〈藝術揸𨋢人〉（上、中、下）），為確保場內沒有違禁品，我這些企門口嘟飛的人，check完一個又一個遊客的紙袋後，都需要透過對講機向全層同事和supervisor匯報：不好意思，我是××××，剛檢查完［人物特徵］的隨身行李，並已請客人將放有便利店炸雞的紙袋放到locker，報告完畢。
到現在的公司，即使丟了垃圾、將貨品擺放整齊、set完展覽（更表有寫），事無大小，同事都會自動在LINE群組匯報。一開始雖有質疑：咁小事都要報告？但當然入鄉隨俗，我都事無大小報告一餐。香港咁樣做可能會畀同事上司覺得你好蠢或博上位，執好啲貨咪執好囉，講嚟博乜？浪費大家時間。在日本生活一段時間後，我發現職場溝通跟閒聊天氣的節奏一樣：天氣很好呢→對啊，天氣很好呢→很好啊→嗯，很好啊。沒有重點，不高效，甚至這些都不重要。這便是「菠菜」第一點，報告。
隨着科技發展，email、通訊軟件開始普及，但面對面溝通仍然被視為「誠意」的象徵。記得有次臨收工客人提出了一些我無權決定的問題，於是我下班前在LINE群組向大家報告，以為就此告一段落。點知在車站入閘，上司才私下傳信息問我可否就剛才的狀况講個電話討論一下。以高效聞名的香港人本人心諗，我都冇得話唔好，而且禮貌上又要先回覆信息告知上司可以講電話，才等他打過來，不如慳啲時間直接打過嚟算啦，阻人收工啊。這便是「菠菜」第二、三點，聯絡和相談。
2019年踏入令和時代，經歷新冠疫情時期遠端工作、Z世代價值觀改變，令和的「菠菜」已變成放置（ほうち，houchi）、連休（れんきゅう，renkyuu）、早退（そうたい，soutai）。上司對下屬事務不太過問，採取放任態度；強調多讓員工休息減少不必要的聯絡；彈性上班時間，不再一味加班。但無論時代點變，都係要返工。大家都是一棵棵穿著西裝的「菠菜」，為生活打拼。
文：Papaya Fung（喜好是觀察人類，著有繪本touch和漫畫《地獄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