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作為歌劇迷，打從知道安祖蓮娜祖莉將於電影《美聲歌后：瑪麗亞》中飾演一代歌后瑪麗亞卡拉絲（Maria Callas），已經十分期待。電影早於去年底在美國上映，及後在Netflix美國地區上架，幸好等了幾個月終於能夠在香港觀看。
談電影前先介紹一下卡拉絲：如果說巴伐洛堤（Luciano Pavarotti）是近代最具代表性的男高音，卡拉絲就是最具代表性的女高音，雖然53歲便撒手人寰，但她憑着高超技巧和舞台表演能力，將歌劇藝術推上新層次，被公認為是歷史上最具影響力的女高音之一，被樂迷暱稱為「La Divina」（女神）。她多首首本名曲錄音如〈聖潔的女神〉（Casta Diva），至今仍是最經典的版本之一。
除了舞台上的表演，卡拉絲的人生故事也很精彩，例如年幼時她不喜歡母親強迫她學唱歌，母親又明顯鍾愛姊姊多於她，導致日後二人的關係欠佳，成為公開的秘密；她為追求纖幼的身形，一年間減去約80磅，雖然令她得到優雅的氣質，但有人認為這種不健康的瘦身，是她日後聲線轉差的導火線；卡拉絲與希臘船王歐納西斯高調的婚外情更是八卦雜誌的最愛題材。
認識卡拉絲以上的人生，對理解《美聲歌后：瑪麗亞》很重要，因為導演柏比路拉林採用不一樣的敘事方式，並非如一般傳記電影般順序交代主角的人生，而是用回憶的方法，「斬件」回顧她的過去。他無意重現卡拉絲如何成為一代歌后，反而聚焦她人生最後階段：那時候儘管卡拉絲很努力嘗試，但聲線已無復當年，而且生活孤單，只有兩位忠心僕人陪伴。電影中的卡拉絲更是有精神問題，常幻想有隊攝影團隊在採訪她，雖然這或會惹怒一些樂迷，但卻給導演創作空間，讓電影有天馬行空的呈現方法，例如卡拉絲在街頭看到路人化成合唱團演唱，反映她對舞台的眷戀。
電影偏藝術向，調子頗慢，對白都是精心雕鑿，充滿詩意，例如卡拉絲探望快將不久人世的情人時，提到從報紙得知對方結婚後，自己的心沒有碎，但自尊受損，對方則輕鬆回應「這代表一些東西」——整幕沒有呼天搶地的生離死別，卻依然感受到二人之間強烈的感情。
電影穿插不少演唱情節，譬如卡拉絲臨死前唱歌一幕，不認識那首歌的觀眾可能會覺得那只是迴光返照，但如果知道歌曲背景，便能欣賞到選曲背後的巧思：其實那首歌是〈為了藝術，為了愛〉，來自她在舞台上最後演出的劇目，不但是她首本名曲，也恰當地總結到她的一生，而且歌詞內容是向上帝哭訴為何不幸會降臨身上，呼應她當時的處境。
安祖蓮娜祖莉的演繹精湛，把卡拉絲「首席女高音」的氣質和反覆無常的性格表現得淋漓盡致，細膩地將個人情感壓抑下來，不讓外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直到最後一幕才把情感借歌釋放出來。可惜沒能得到奧斯卡提名「最佳女主角」，只能說其他對手太強了。
文：洪思行（樂評人，藝術新秀獎（藝術評論）得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