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中分盤髮、濃密一字粗眉是墨西哥畫家芙烈達‧卡蘿（Frida Kahlo）的特徵，她的自畫像總是透露出堅毅眼神。實際上，她的人生滿途波折，6歲患上小兒麻痺症，走路一瘸一拐；18歲遇上嚴重車禍，脊椎、骨盆等身體多處骨折。47歲的一生接受30多次手術，長期臥牀靜養，芙烈達應該也沒想到會被後世的編舞家奧喬亞（Annabelle Lopez Ochoa）編成芭蕾舞劇主角。
編舞家：「芙畫」怪誕但充滿女性力量
芙烈達因長久臥牀，她拿起畫筆度日，畫作隱隱滲着痛——My Birth（1932）裏一個人躺在牀上，人頭從張開的雙腿中鑽出來；The Wounded Deer（1946）裏化身小鹿的她滿身中箭，流血不止。編舞家奧喬亞說墨西哥畫家芙烈達的繪畫怪誕，但充滿女性力量，「她創作非常個人化的作品，從不考慮別人的看法，真實地描繪女性，對當時女性來說是一種賦權，自主決定生活、身分和形象」。這一點深深啟發奧喬亞編出一部以芙烈達為藍本、充滿視覺詩意的芭蕾舞劇。
兩小時的舞劇《芙烈達》深化自2016年奧喬亞創作的Broken Wings，最初舞作只有約45分鐘，之後奧喬亞挖掘芙烈達和迪亞哥．里維拉（Diego Rivera）之間更深入的愛情故事。芙烈達在車禍傷勢好轉後，找來當時已有名氣、比她年長21歲的壁畫家迪亞哥學習，彼此漸漸愛上，結成夫妻。但迪亞哥生性風流，經常出軌，芙烈達仍然選擇與他在一起，奧喬亞認為這段關係不僅僅是愛情，而是一種癡迷，芙烈達受迪亞哥啟發，希望能成為像他一樣引人注目的藝術家。芙烈達曾講過，在她的生命中有過兩次重大事故，一個是車禍，另一個是遇見迪亞哥；遇見迪亞哥是「迄今為止」最糟糕的事。奧喬亞感慨：「芙烈達的情感強過她的理智，我們能看到她的激情，同時也能感受到這段感情帶給她的痛苦，這無可避免的悲劇非常適合改編成舞劇。」
展現幻想世界 舞蹈動作呈「平面」特點
奧喬亞編舞遇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怎樣以舞蹈呈現躺在牀上經歷着創傷的芙烈達，她想到將牀豎起，觀眾就像從上方俯視牀，看見站立的舞者橫躺在牀上表演。不過與其像傳記般記錄芙烈達的痛苦和身體殘疾，奧喬亞更多的是選擇以舞蹈表達芙烈達的內心世界，呈現她的畫作。「我覺得在她的內心世界中，她並沒有想像自己是坐着或躺着，就像在夢中你也會夢到自己能飛翔。她是自由的，她的思想、渴望和情感都代表着自由，我要展現出她的幻想世界。」奧喬亞認為一個人不會因行動能力受限而定義了他的價值，芙烈達展現的能量和藝術更能代表她。
奧喬亞編舞時從墨西哥風格繪畫汲取靈感，「它的繪畫方式通常是二維的，因此我希望舞步沒有過多的三維感，而是呈現出非常平面、面向觀眾的特點，有很多像古埃及象形文字的動作」，她一邊舉起手、掌心朝向前、彎曲手肘呈90度，一邊介紹。當布幕拉開，觀眾看到芭蕾舞時，奧喬亞希望他們有一種如同在欣賞墨西哥畫作的體驗，舞蹈與原畫作風格同呼同吸，是一種對芙烈達繪畫風格的翻譯，奧喬亞讓畫作和畫中的人物栩栩如生。
男舞者演繹自畫像 「要像她自豪地出場」
芙烈達一生畫了55幅自畫像，奧喬亞經常形容她是自拍的先驅。在舞劇中，奧喬亞決定讓男性舞者來演繹芙烈達的自畫像，緣於奧喬亞在墨西哥芙烈達博物館看到真迹時才發覺畫作比她想像中細得多，而畫作的價值也遠超過當年芙烈達的想像，奧喬亞向男性舞者解釋：「你們不是變裝皇后，芙烈達非常扎根於自己的墨西哥身分，要像自畫像中的她自豪地出場，你們價值400萬美元。這樣的做法也表現出行為取決於具體情境，女性和男性的能量在身上共存。」因此奧喬亞需要身材較高大的男性舞者來代表芙烈達的畫作，她說笑想有55名男性舞者一同扮演自畫像的芙烈達，但在亞洲首演、由香港芭蕾舞團演出的版本就只有9名男性芙烈達，更多男性舞者需要扮演其他角色。The Two Fridas（1939）、Roots（1943）、The Broken Column（1944）等標誌畫作也會變成芭蕾舞在劇中出現。
眾多畫作中，奧喬亞對The Wounded Deer尤其着迷，她從鹿身上插着的9支箭感受到一種被命運迫害的感覺，芙烈達承受着許多苦難，「我認為鹿的象徵意義在於當她感到孤獨和悲傷時，鹿在那裏告訴她『沒關係的、沒關係的』」，舞者化身成鹿，跳出代表是芙烈達的另一個自我。之後芙烈達又化身成鳥，她在去世前一年被截肢時曾說「腳啊，當我有翅膀可以飛的時候，為什麼還需要你們？」奧喬亞用鳥來象徵着輕盈的身體，以及終有一天將擺脫痛苦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