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關於沉默，挪威劇作家約恩．福瑟（Jon Fosse）有個浪漫說法：當舞台突然變得沉默，代表有天使正在經過。他的文字間不難察覺到有聲與沉默的角逐，2023年諾貝爾文學獎的頒獎辭中提到，他用「創新的戲劇和散文作品給無法言喻的事物賦予了聲音」。
繼2021年的《霜遇》（Winter）之後，香港話劇團再度上演約恩‧福瑟劇作，這次是《纏眠》（Sleep），導演邱廷輝說，希望通過在舞台上，在對白與沉默的角逐中，與觀眾共同等待那個「天使經過的時刻」。
沒明確時間線 聽着日常對白進入故事
「如果做出其他選擇，生活會不會有所不同。」在劇作Sleep中，約恩．福瑟提出這個疑惑。故事來到話劇《纏眠》，4對不同年紀的情侶，走入同一個房間。有人期待着即將開啟的新生活；有人因生育問題與伴侶陷入爭吵；有人推着嬰兒車笑着散步；亦有人已經年邁，白髮蒼蒼。時間在這裏彷彿不存在，對白中暗示着他們或許是未來的對方，但在這個房間內，未來與過去同時上演；空間在這裏似乎也不存在，與自己對望、擁抱，大概只有在這個房間內才能做到。在這個時空的「莫比烏斯環」中，他們站在現在的生活，凝視過去的選擇。
詢問邱廷輝，《纏眠》到底講了個什麼故事，他思索許久，卻答說「我不知道能不能答到這個問題」。「《纏眠》不像傳統的劇本那樣，有強烈的故事性，有明確的時間線，有起承轉合」，兩次執導約恩．福瑟的劇本，他觀察到其中「有啲嘢好難講出來，好似feel到啲嘢，但又無法講出exactly係啲乜，甚至會產生『個故事到底講乜』的疑惑」。
或許正是這份文字中的晦澀，令約恩．福瑟的作品即使獲獎，在華語地區也算不上流行。記者行遍多間連鎖書店與樓上書店，見到滿目韓江與安妮．艾諾；提起約恩．福瑟，大多「查無此人」。在邱廷輝眼中，約恩．福瑟的文字或許難懂，但搬到舞台上卻別有一番韻味，「全部都是日常對白，但這些日常對白會令你不自覺的『聽咗先』，聽着聽着，你就會進入到故事中——就像是你站在海邊，會不自覺的望向海浪」。
揣度用詞時 發現挪威語廣東話相似處
挪威語的原作Svevn、流傳英文版本Sleep，再經翻譯鄧世昌之手，變成廣東話版的《纏眠》。邱廷輝說，初次用廣東話讀約恩．福瑟，是在多年前的一個讀劇工作坊。《秋之夢》被翻譯成如詩的語言，讀在口中，卻令他產生強烈的「唔應該係咁㗎喎」念頭。是次再排約恩．福瑟作品，所幸有位在挪威香港兩地生活的舞台劇愛好者共同揣度用詞，「原來挪威文同廣東話好似，有好多音調」，而約恩．福瑟的挪威文劇本中許多語意也同廣東話相似，「比如或者、係、喎……其實冇意思嘅，習慣講嘢時加落去嘅一啲字」。邱廷輝續說，劇本中的詩意，或許並不是指如詩般的語言，而是一種「日常對話中的詩意」，正如頒獎辭中說，「他用最簡單的日常用語表達了人類最強烈的焦慮和無力感（he expresses the most powerful human emotions of anxiety and powerlessness in the simplest everyday terms）」。
一個鐘的訪問，邱廷輝提到最多的是「挑戰」。改編劇本，對主創是挑戰；買飛入場，對觀眾亦是挑戰，「用一種怎樣的心情入場看，會影響到觀劇體驗。你需要接受到那種寧靜、沉默、舞台上的停頓」。他又補充，《纏眠》或許看似晦澀，但其實也沒那麼難懂，就像約恩．福瑟的劇本翻譯成廣東話後，也會出現似王家衛電影對白的「金句」：「其實我哋見過嘅，你唔知啫。」
《纏眠》
日期及時間：
即日至3月22日、3月26至28日 晚上8:00
3月22、23、29、30日 下午3:00
地點：灣仔港灣道2號香港藝術中心壽臣劇院
票價：200至380元；180至350元（周三至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