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明年是二戰結束80年——1945年人類首次在戰爭使用原子彈，一枚落在廣島，另一枚落在長崎，最後結束了二戰。爾後，反戰、反核成為自由世界的基調，當同屬軸心國的德國背負「入侵者」的歷史罪疾，日本則因原子彈而披上「受害者」形象。1950年代誕生的《哥斯拉》形象化表現核傷痕，13年前311福島核災疊加新的傷痕記憶。
已故美國藝術家Keith Haring，創作主題包括反戰反核，不過鮮為人知的是，他曾為此到訪廣島。日本山梨縣的中村Keith Haring美術館正嘗試追溯這段廣島往事，亦呼應明年二戰結束80年，展出Haring宣揚和平和自由的藝術創作，在當下極右主義抬頭的世界有何啟示？山梨縣也是富士山所在，可順道一遊山下不同的藝術國度。
Keith Haring出生於1958年的戰後嬰兒潮，兒時經歷1960年代嬉皮士反文化運動，直到在1980年代大放異彩。回看1980年代的社會脈絡，世界仍處冷戰局勢，分別以美國和蘇聯為首，並展開核武軍備競賽。1982年6月12日，紐約爆發最大規模的反核示威，指涉核裁軍；1986年，切爾諾貝爾發生核事故，不難想像反戰反核成為Haring的創作主題之一。
Haring被歸類為新普普藝術家，他最初的創作不在畫廊、不在藝術館，整座紐約都是他的畫布——畫在電線杆、廣告牌、指示牌，畫風簡單直接，呈卡通風，幾類圖案例如人形反覆出現。1988年他確診愛滋病，創作主題自此多了提醒安全性行為和防止愛滋病蔓延，2年後病逝，終年31歲，短暫一生如露亦如電。
擬廣島繪壁畫 未實現已病逝
他確診愛滋病前不久，1988年7月曾到訪廣島，為一個月後舉行的一場慈善音樂會設計海報，籌款為原子彈倖存者建療養院。其間，他參觀原爆圓頂館及和平紀念資料館，翻查他的筆記，他看過資料館後寫下一句「誰想這件事再發生？對任何人？」（Who could ever want this to happen again? To anyone?）；從筆記中也發現，創作反核壁畫才是Haring廣島之行的主要目的。
2007年成立的中村Keith Haring美術館，是世界唯一以Keith Haring為主題的美術館。首席策展人田中今子跟團隊研究後，發現靠近原爆中心的廣島市本川小學，曾是壁畫候選選址之一。至於壁畫計劃如何開始和為何從未實現，仍然無從稽考。兩年後Haring過世，壁畫計劃亦石沉大海。
街頭文化帶入日本主流
倘若這幅壁畫能夠成真，核發展會否不同，最終改寫核的歷史？普普藝術、新普普藝術有一特點是其他藝術流派難以媲美，就是它的動員能力。田中說，1980年代嘻哈音樂和霹靂舞等美國街頭文化進入日本，Haring亦跟隨納入日本視線，同時其風格和引人注目的圖案較易引起共鳴，「因此很容易看出他如何幫助將街頭文化帶入日本主流」。另邊廂，Haring也深受日本傳統文化、青年文化，以及山本寬齋、三宅一生等時裝設計師影響。
田中指出，Haring繪畫的人物沒有五官和表情，更不會透露種族、年齡和性別，「可以透過圖像代表『我』、『你』或『那個人』」，而且部分作品將武器畫成棍棒，並非槍或刀。她認為，Haring的作品主題往往涉及嚴肅的社會問題，但是選擇簡單的表達方式，並且融入幽默，使作品平易近人，「他的目標是積極吸引觀眾，使他的藝術易於理解和產生共鳴」。
偕兒童作畫 願望填滿自由女神
無論Haring從事任何創作主題，最終亦回歸兩大要點：和平、自由。早於1982年，他創作反核海報Nuclear Disarmament，貫徹無法識別身分的小人，也用蘑菇雲和原子來象徵核武，呼應當年那場反核示威。1986年，為紀念紐約自由女神像落成100周年，Haring和紐約1000名兒童共同創作巨型直幅CityKids Speak on Liberty，全長超過27米。仔細一看，直幅中的自由女神是主體，但自由女神內裏和背景都填滿了兒童的願景。
翌年，Haring再跟兒童合作，但今回是日本兒童。1987年10月，他獲邀出席東京多摩市文化複合設施Parthenon Tama的開幕禮，跟500名兒童合作創作Peace I-IV、My Town和Sound Tree。My Town梅花間竹畫了紅色和黃色的小人，他們既手舞足蹈，又手牽手，洋溢兒童快樂之情，和平和自由似是為了下一代福祉。相較而言，印刷系列Apocalypse（1988）就像末日景象。Haring跟美國作家William S. Burroughs合作創作，除了Burroughs寫下的10首詩，還有蘑菇雲再度警告核武威脅，畫中又拼貼兩幅《蒙娜麗莎》，但在眼睛畫上交叉，恍如象徵核武會摧毁文化藝術。
銅作展示與愛滋病搏鬥
最後，田中推薦Haring生命最後兩周前完成的銅作品Altarpiece: The Life of Christ（1990），認為能夠表現Haring的成就，也是他跟愛滋病搏鬥時創作的作品。她說：「Haring的作品向當代社會傳達的信息是多樣的。他將每件作品的詮釋留給觀眾，沒有明確定義其含義，但明確描繪了弱者受強者暴力威脅和壓迫而來的恐懼和抵抗。透過接觸Haring的藝術，我們在現代社會可以洞察人類的貪婪，以及歷史的重複本質。」
Keith Haring: Into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