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今年到目前為止，曹建西已經到過南極23次，他在澳洲開設旅行社，主攻極地遊，每年組團親自帶領遊客前往南極。曹建西說話不徐不疾，語氣與身段都不像導遊或者領隊，聊下去，發現他修讀工程出身，近20年來先後4次參加南極考察隊，並在多間郵輪的南極航程上工作。以不同身分進出南極多次，他看到的南極，究竟是怎樣？「南極不像真實的，恍惚存在夢裏」，科班出身的他說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南極如何夢幻，且聽他娓娓道來。
曹建西在小時候，想也沒想過會到南極。他在湖南山區偏僻小村莊長大，村裏只有40多戶，三面環山，接連外界只有一條泥巴公路，平日村民進出，通常只靠步行。「小時候我一直想，山外有山，外面的世界不知是怎樣。」
因着讀書成績好，他考上上海同濟大學的機械系。2004年畢業時，無意中看到中國極地研究中心招聘工作人員，工資不特別高，只及一般工作的一半，可是能遠走極地的機會看起來無比吸引，他也沒多掙扎，聽從內心呼喚，決定申請。「我單純想看看特別的地方，並沒有想過具體情景，過什麼樣的生活，反正去了就能體驗。」如願所償，他拿下中國極地研究中心的工作，在翌年2005年底，正值南半球的初夏，坐上飛機前往南極的長城站。
南極洲極為廣闊，面積約1400萬平方公里，是世界第5大洲，約等於澳洲的兩倍。曹建西工作的長城站，位於南極洲西北對外的喬治王島（King George Island，是南昔德蘭群島中最大的島嶼）。喬治王島被稱為「南極大門」，靠近南美，並設有機場，地理和基建條件相對較好，因而聚站了多達10國的科研基地，喬治王島也是大部分遊客南極遊的第一站，在這裏遇上人生的第一隻野生南極企鵝。
南極工作分「越冬」和「度夏」
曹建西解釋，在南極工作分有「越冬」和「度夏」兩種，越冬指橫跨極寒與不見天日的冬天，留在南極一年，度夏則只逗留夏天的兩三個月。他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便是越冬，留了13個月，其間管理和協調科考站的物資。
旅遊報道裏的南極，風光如畫，藍天白雪剔透耀目，肥嘟嘟的企鵝像學行的小朋友般可愛前行，但是現實總是殘酷。「剛開始的2個月，我還挺興奮，但緊接其後卻是無止境的難受與難耐。工作環境封閉，沒有外界交流，並且遠離親人朋友，生活十分苦悶，完全是度日如年。」喬治王島沒有什麼風光，地貌光禿禿，四周除了科研人員，杳無人煙，生存條件差，生活範圍細小，「每天像呆在監獄裏，沒有任何新鮮事情，每天就是很平淡很無謂」。
千盼萬待，漫長的倒數終於捱完，他回到上海，沒想到迎面撲來的，竟是格格不入。「結果發現，我跟現實和社會脫裂了，本來每天數手指算着歸程，回去以後，卻發現很多不適應，在車多人多的地方還會心生恐懼。」於是他又再回到熟悉的南極去，做了幾年度夏，進入南極內陸，在更接近南極點的崑崙站工作，負責機械工程，把貨物從海邊卸下並拉到岸上的科考站，過程要穿越天氣最惡劣的內陸冰蓋。南極的夏天極短，而且天色變幻，還不確定日日天朗氣清。要把握好天氣，每天工作忙碌，營營役役下時間反而快速而過。
隔絕繁雜喧鬧 像一場修行
在中國極地研究中心的7年，他往返南極多次；隔絕了繁雜喧鬧的生活，又艱苦又像一場修行，逼他直視心靈和人生。「我想要更多經歷，不想一輩子只在一個地方轉來轉去。」
工作人員前往南極，大多坐上破冰船雪龍號，每趟往返均途經的澳洲，在他心裏留下不錯印象，當他決定新生活時，便選定了澳洲。「我離開時，決心告別過往。」在澳洲，他轉換跑道，踏實地過尋常日子，做過許多工作，送過pizza，做過車房修車。忽然2015年一天，前隊友捎來信息，告訴他郵輪需要華語工作人員，正在招聘有南極經驗的人。
生命恍似自有規劃，命運又安排他回去那個已經放低的南極，這次角色是郵輪上的expedition staff，為遊客做嚮導。「我不常哭，但這次回去，我非常激動，真的哭了，之前決絕告別，沒想到多年以後，熟悉的南極又出現面前，人生真的充滿不可思議。」郵輪工作讓他半年在家半年在船上，平衡終於有了，他也開始享受起來，後來因為客人多起來，他順勢開設旅遊社，自組旅行團親自帶隊。
記憶中南極：不真實 似在夢裏
問他南極的難忘片段，他停了一下：「提到難忘，我腦海閃過許多畫面：有幾次生命面臨危險，也有跟其他國家的科研人員喝咖啡聊天，或者在大風大雪中搶修車輛的情景。」但是，他最記得的卻是南極的虛幻渺茫。什麼意思？「南極的記憶好像都不真實，恍惚存在夢裏，因為體驗跟現實差距太大。沒有朋友一起，我沒有辦法分享，許多時候，我甚至要回看照片，才確認有去過某些地方。」
在科研站工作時，他看過南極不近人情的一面。「像National Geographic描述般，風超級大，天氣變化莫測而且凶險，長城站附近什麼也沒有。後來在位於內陸1200公里冰穹A附近的崑崙站，條件更惡劣，四周雪白茫茫一片，看那裏都一樣，也沒有什麼動物。」反而沿海岸邊走走的遊客，會看到最有趣的風景：冰山、冰川、企鵝、海豹，連海冰也分外好看，晶瑩通透。「城市旅遊，再漂亮也會大同小異，南極卻是獨一無二，能刷新每個人的眼界和認知。」
他說，歷史上前往南極都是充滿冒險精神的人，向着未知進發才會令人進步。「人類應該離開熟悉的環境，鼓勵探索的欲望。」因為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外面的世界往往是意料之外的精彩。●
travel tips：遊南極可選10天行程
問：每年南極開放旅遊時間大約是11至3月，如何選擇出遊時間？
答：就選適合自己的時間吧，攏統來說：11月至12月初冰雪比較多，看起來更加「南極」。 11月份比較能看到企鵝求偶，而10、 11月較大機會看到海豹。12月至1月氣候較好，晴天機會較大，也能看到企鵝生蛋，小企鵝出生，企鵝爸媽餵食（圖）， 到3月時就能看到企鵝脫毛。 想看鯨魚的話， 2 、3 月機會更 大。
問：如何選擇行程？
答：建議選擇南極半島10天、11天的常規行程，它們大多從阿根廷Ushuaia或智利威廉斯港登船，經德雷克海峽，在南極停留4至5天，再回到南美。這種classic路線時間不會太長而感到枯燥，也不會太短，該看的都會看到。如果想加入福克蘭群島和South Georgia，行程會增長至24天。
問：如何選擇郵輪？
答：得看個人承受能力了，價位高低主要看硬件和人數，那當然是條件愈好、人愈少的船，會愈貴。11月和3月出發的行程，價格大約便宜8%至10%。●
資料提供：曹建西
飛越 vs. 航行德雷克海峽
長久以來，前往南極均要經過德雷克海峽的考驗。海峽接連南美洲和南昔德蘭群島，是世界最闊的海峽，以天氣差風浪大惡名昭彰，風速經常到6至8級，海浪高達10至20米，是世界最危險航道之一，郵輪橫渡海峽需要2天。
2003年起，Antarctica21推出Fly Cruise，遊客在智利南端乘坐2小時專機抵達喬治王島，才登上郵輪進入南極半島，可縮減4天來回海峽船程。近年其他郵輪公司也推出「飛行+郵輪」行程。不過，穿越海峽仍然大有支持者，支持聲音認為德雷克海峽的風浪是part of the charm，不論風浪多大，行程保證出發，反而飛行有機會因天氣惡劣而延誤或取消。●
2024年12月出發郵輪參考：
Antarctica21 Magellan Explorer（載客量：76人），8日7晚Fly Cruise，每人15,995美元 （約123,761 港元）起
Silversea Silver Wind（載客量：239人），10日9夜經德雷克海峽郵輪假期，每人84,563港元起
文：黃潔玲
編輯：陳淑安
美術：謝偉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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