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曾經聽過蝴蝶效應，氣象學家說一隻蝴蝶在巴西輕拍翅膀，便可在一個月後的得克薩斯州掀起一場龍捲風。那麼，若是砍斷亞馬遜雨林中的一棵古木，是否會在一個月後的新加坡掀起一陣熱浪？
「新加坡與亞馬遜地區在地理上相距遙遠，但新加坡的命運和這片世界最大的熱帶雨林息息相關——雨林的大面積喪失，與新加坡的熱浪與海平面上升相連接。」助理策展員李皇幸（Samuel Lee）說。新加坡國家博物館正展出巴西攝影師塞巴斯蒂昂．薩爾加多（Sebastião Salgado）攝影展Amazônia，黑白相片定格下的林中樹影，亦記錄下原住民身影。透過光影想像亞馬遜，雨林與都市的命運，原來如此貼近。
「50年後，它將成為一個失落世界的見證。」塞巴斯蒂昂．薩爾加多如此形容這次展覽。他用了超過50年的時間，將鏡頭對準亞馬遜雨林與當地原住民。光束穿透森林陰霾，黑白勾勒原住民生活圖騰，塞巴斯蒂昂．薩爾加多將200餘張相集結成冊，出版影集Amazônia，並在世界多地展出。有人在其中讀出「浪漫主義」：高聳的山脈與佈滿密雲的天空下，原住民延續着古老的生活方式，木屋、獨木舟、面部圖騰，處處都是異域風情。亦有人對此感到不滿：來自城市的攝影師，拍下原住民赤裸的身體、原始的生活，是否是種加深刻板印象的客體化（objectification）呈現？「你會用同樣的方式拍攝你的母親與小孩嗎？」有觀眾走出展廳，發出這樣的疑惑。
是浪漫還是刻板印象，或許應該親自走進展覽，探索塞巴斯蒂昂．薩爾加多鏡頭下那個尚未失落——或是正在失落——的世界。「展覽提供了一個在美學上十分驚人，又深有內涵的視覺敘事，激勵訪客欣賞和保護亞馬遜雨林這一重要的生態系統，並以新的視角看待我們本地的環境。」Samuel如是說。
亞馬遜空中現巨型「河流」
塞巴斯蒂昂．薩爾加多與策展的妻子Lélia Wanick Salgado將展覽劃分作兩個主題：自然景觀與原住民社區。放眼雨林風景，塞巴斯蒂昂．薩爾加多選擇從高空俯瞰遼闊的亞馬遜地區。其中一張，底下是蜿蜒流淌的亞馬遜河，將雨林一分為二；往上朵朵白雲，如棉花，懸浮於雨林上方；再往上是成片密雲，雲中分開一線蜿蜒天空，形狀與幅度竟與亞馬遜河一般無二。Samuel介紹，這張相叫做Flying Rivers: Watering the Continent（飛河：滋潤大地），捕捉亞馬遜獨特的氣候現象：樹木釋放水蒸氣，在空中形成比亞馬遜河更大的巨型「河流」。
在被冠以「地球之肺」前，亞馬遜雨林還有另一個別名——綠色地獄。展覽中有另一張相The Forest: A Source of Fear and Inspiration（森林：恐懼與靈感之源），密林將湖水圍繞，巨木垂下藤蔓，在水中映出倒影。水面平靜，森林沉寂，卻令人不寒而慄，彷彿林中水底正有怪物窺視。「森林有二重性，它曾被稱作『綠色地獄』，如今卻被視為需要保護的非凡自然珍寶。」Samuel說。為使觀眾身處新加坡卻可沉浸雨林中，薩爾加多夫妻與法國作曲家Jean-Michel Jarre共同創作聲音裝置，在展覽中時刻迴響，有森林中的風吹草動之聲與蟲鳴鳥叫之音，還有從日內瓦民族學博物館（Ethnography Museum of Geneva）的聲音檔案中發現的原住民歌曲。
捕捉原住民生活面貌
聽見歌聲，自然難忽略唱歌之人。Samuel介紹，除自然風景之外，展覽中還有「超過100張照片記錄亞馬遜原住民中的12個社群」。展廳被佈置成3個模仿原住民房屋（Oca）的空間，其中有來自Yawanawá部落的女性肖像，她的面上有傳統彩繪，髮間還有用金剛鸚鵡的羽毛製成的髮飾，形狀如同花朵。還有Zo'é部落的孩童與女性在林中嬉戲，陽光透過密林縫隙照耀在他們身上，狗在一旁默默陪伴，場景溫馨。除拍攝肖像以外，塞巴斯蒂昂．薩爾加多還採訪了原住民部落首領，採訪錄像在展覽中循環播放，展示着原住民的觀點和聲音。在Samuel看來，「塞巴斯蒂昂．薩爾加多希望這一系列作品能夠展示亞馬遜是一個活着的、有呼吸的存在……或許只有那些與雨林共同生活的人，才能夠清晰表達」。
「亞馬遜地區複雜的生態系統與原住民社群間複雜的知識體系，這些在工業化世界中已經失落。」Samuel感慨。環保、文化遺產、原住民權利保護……失落已經成定局，但雨林的故事還在繼續。「這次展覽記錄了在不確定的未來中，仍然存在的這一廣袤而脆弱的遺產。保護它是我們共同的責任。」塞巴斯蒂昂．薩爾加多如是希望着。畢竟，亞馬遜下雨，也會淋濕星洲。
Amazônia: Photographs by Sebastião Salgado
日期：即日至3月2日
時間：上午10:00至晚上7:00
地點：新加坡史丹福路93號新加坡國家博物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