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夜半聽到膠箱「噗」一聲翻開，循聲調查，在昏暗的小夜燈光之下果真發現了胖嘟嘟的背影，原來是1歲3個月的弟弟肥仔。他發現了我不但沒有罪疚感，更理直氣壯指手劃腳，要求給他盛一碗狗乾糧。時為凌晨兩點半，為免肥仔發難吵醒鄰居，只好唯命是從，但兩隻老犬也好夢正酣，死心不息的肥仔便抱着糧碗，穿梭在兩個狗窩之間，最後更一個屁股坐進狗窩，負氣要弄醒小白吃狗糧，此情此景，讓我感慨良多。
婚前已養了兩隻狗：16歲的比熊犬小白和13歲的唐狗大白，見證我的成長、結婚產子。小白和哥哥雞蛋仔的感情很好，當年會跟着狗屁股學爬，會把餅乾放在狗背上捉弄牠，偷偷把不喜歡吃的飯餸埋在乾狗糧下面；而大白和肥仔也投契，牠總會把握機會鑽進睡房，守護着未懂翻身的肥仔，監視任何一個抱肥仔的訪客。現在弟弟喜歡拿着零食盒四圍晃，最後總會靠着大白一起坐、一起分享餅乾。家裏有4個小朋友，一起「作反」時，我也會罵錯名字，哭笑不得。可惜寵物的生命比人類短，小白已經垂垂老矣，看不到、聽不到，這個冬天連後腳也癱了；大白半年前切除了腫瘤，但癌細胞繼續擴散，免疫系統攻擊紅血球，每天都在倒數日子。
開放談死亡 探索焦慮情緒
每個人或動物頭上都有個隱形沙漏，生命是在倒數，但就是不會知道還有多少時間？會以什麼形式迎來死亡？死前要受多少苦難？死後又往哪裏去？到底是誰安置那個無形的沙漏呢？隨着愛犬的身體機能下滑，我無數次和家人討論牠們的醫療甚至安樂死的選項。理性知道在適當的時候要放手，不拖延肉身痛苦；但牠們畢竟比人類更捱得苦，就好像大白留院時痛苦呻吟，但一回家傷口未結疤就已經神采飛揚。那麼肉身的痛苦又比心理痛苦更重要？特別是留在世上的親人，兩個兒子，是否準備好？
尚記得大白手術之前一晚，雞蛋仔悄悄地畫了幅畫，挨住大白的肚腩喃喃自語，後來才知道他畫了一幅小狗靈魂飛往彩虹橋的畫。面對死亡，哥哥曾問我為什麼要老？是否自己頑皮導致寵物死亡？而弟弟聽到狗隻呻吟或者見到成人處理突發情况，也會呆站原地感到焦慮。這段時間除了運用繪本開導小朋友、尋求學校支援之外，我也刻意讓哥哥餵藥、陪診，讓他有機會發問，製造開放討論死亡的機會，一起探索內疚及焦慮的情緒。因為弟弟開始觀察及模仿情緒回應，我更覺察自己的精神健康，預備渡過是次家庭危機。
將哀傷輔導的理論及經驗實踐在自身家庭，甚具挑戰，不過人生走一回就是不斷學習；寵物就好比伴讀書僮，在牠們無條件的信任和陪伴之下，我可以勇敢地闖關，有四腳書僮是我們一家人的福氣。
文：彭梓雅
作者簡介：前懲教主任，放棄鐵飯碗轉型全職主婦，兼職實習社工督導/繪本伴讀導師/家庭輔導員。興趣廣泛，不務正業。最大成就是生了一個「雞蛋仔」，置了一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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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PaMa 教得樂 第43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