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山田洋次繼兩年前《電影之神》後，執導新片《媽，是您嗎》上周四（12日）在港上映，再次起用永野芽郁、《給兒子的安魂曲》老拍檔吉永小百合，還有首次合作的《逆轉大叔》大泉洋，扮演一家三代人。擅拍庶民的山田洋次，從日常生活找出戲味，已92歲的他是同代仍存世的唯一大導演，尚孜孜不倦創作，實是觀衆福氣。
工作婚姻俱不順
《媽，是您嗎》講述神崎昭夫（大泉洋）是大企業的人事部主管，承受巨大工作壓力，當公司要求員工自動離職，同期入公司的大學同學木部（宮籐官九郎飾）成為「開刀」對象，更令友情瀕臨決裂邊緣。昭夫與太太分居，正讀大學的獨生女舞（永野芽郁飾）亦關係欠佳。工作感情諸多煩惱的昭夫，決定回去東京市中心的老家，探望獨居的母親福江（吉永小百合），發現舞搬去跟祖母同住；向來打扮傳統的福江，外表變得光鮮亮麗，不止積極參與義工工作，還遇上第二春，戀上牧師荻生直文（寺尾聰飾），令昭夫大為驚訝及困惑。
片中昭夫的老家，亦即福江獨居的地方，前舖後居，也是昭夫父親從前製作襪子的工場。山田洋次指那些老房子在隅田川沿岸的市中心，「我把攝影機放在東京晴空塔高聳的向島。自江戶時代起，居住在這個古舊市鎮的人們，就當這兒是故鄉般來來去去。我希望像拿起利刀雕刻一樣，在銀幕上清晰地捕捉和刻劃各個年齡層男女老幼悲歡離合的生活」。昭夫即使在東京上班及生活，也很少回老家探望媽媽，工作受壓很多煩惱之外，婚姻觸礁，與女兒關係不睦，也使他根本沒有餘暇到舊居。電影開始時昭夫即使讚福江打扮漂亮，應該繼續下去，對母親很多事其實不以為然；譬如福江的義工朋友都欣賞他在大企業位高權重，但當談及自己工作的壓力時，昭夫會表示跟她們義工工作不能同日而語，帶有輕藐之意，而且類似批評，不止一次出自昭夫之口。
舞跟父母不睦，兩人鬧離婚，子女怎會不受影響？舞覺得大學課程無聊，於是逃學，被父母責怪；舞生氣的是母親認定她應該大學畢業後進大公司，否則就嫁給任職大企業的上班族，恍如唯一正途，但又怎能說服舞？昭夫不正是大企業的部門主管，她又為何會變成收納達人，而婚姻走到盡頭？舞不願循規蹈矩，卻在祖母身上得到溫暖，兩人交換心事，傾訴戀上牧師，舞聞言雀躍，頻說浪漫；當福江失戀，她又會為嫲嫲難過。福江的黃昏戀不但感動了孫女，兒子也一點一滴受到影響，由最初抗拒到後來與荻生在澡堂相遇，再後來得悉對方曾是大學老師，道出中途轉換跑道的原由，借學術界陋習反映職場中層的困境，昭夫都有所領悟；他最後下定決心改變反而釋懷，人生下半場不再一樣。電影最初祖孫三代各有居所，結尾則生活同一屋簷下，夏季煙花還回應了昭夫出生當天情景，完美落幕。
兩場回憶戲動人
吉永小百合年近八旬，手與近鏡滿是皺紋，但78歲的她依舊漂亮；半開玩笑向牧師表白，不覺突兀，優雅如昔。日本演員的氣質始終冠絕亞洲，化妝品、醫美科技及演技，通通堆砌不出來。片中有兩幕回憶戲，都是福江娓娓道來，帶來想像；其一是向昭夫坦承其分居妻子來訪，翻閱他的舊照片，福江覆述當時對話和情况，最後結論是媳婦的心另有所屬，當下觸怒兒子，卻讓他認清事實。另一是跟孫女談及已故丈夫，舞印象中爺爺很嚴肅，卻透過福江描述兩人怎樣情定終身，扭轉了爺爺形象，當中不涉色慾，但描述得非常性感，不知道永井愛的原著舞台劇本可有這一段？
台灣編劇吳念真曾說最喜歡的導演是山田洋次，稱他是「庶民電影之王」，陳可辛則形容「舉重若輕」。不管《幸福黃手絹》、《武士》三部曲、《男人之苦》及《嫲煩家族》系列，也許內容細碎，主角的煩惱相近，山田洋次皆以影像淬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各有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