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法國女導演茱斯汀楚特（Justine Triet）憑《墮下的對證》（Anatomy of a Fall）去年在康城影展摘下最高榮譽金棕櫚獎，其後獲美國多個影評人組織青睞，剛舉行的第81屆金球獎頒獎禮，《墮》片除贏得最佳外語片，更力壓《Barbie芭比》、《可憐的東西》（Poor Things）、《從前的我們》、《奧本海默》和《花月殺手》，摘下最佳劇本；這部有別於慣常看到的荷李活法庭片，除了有關兇案，還涉及婚姻、文化、創作，為電影注入複雜肌理，豐富了故事層次。
向《桃色血案》致敬
《墮下的對證》講述德國作家Sandra和法籍丈夫Samuel，以及11歲視障兒子Daniel，居住在法國阿爾卑斯山區偏遠小鎮。故事一開始Sandra在家中接受女學生訪問，其間在樓上工作的Samuel把音樂開得非常大聲，似宣泄不滿，迫使訪問提早結束。Daniel帶同愛犬Snoop外出散步，回來發現Samuel倒臥雪地，於是大聲呼喊母親。警方展開調查，發現Samuel有墮下前已造成的傷勢，加上血濺的痕迹，以及Samuel電腦內的錄音，矛頭指向Sandra，最終被控謀殺上庭受審。Sandra邀請舊友Vincent擔任代表律師，透露事發前半年Samuel停用抗抑鬱藥後，曾吞服大量阿士匹靈自殺。到底Sandra是否殺夫，抑或如她所言，Samuel輕生墮樓？
兼任編劇的導演茱斯汀楚特受訪時表示拍攝《墮下的對證》之初，已想創作關於夫婦關係崩壞的題材，卻透過一宗證據不完全的兇案，把婚姻呈上法庭鉅細無遺地給旁人審視、觀察、剖析，但法庭理應從證據決定疑犯是否有罪，此片巧妙之處，正是把婚姻關係切入兇案之中。茱斯汀去年接受美媒Variety訪問時提到拍法庭戲受兩部舊片影響，分別是《戰國英雄》（Exodus）岳圖柏林明加（Otto Preminger）執導的《桃色血案》（Anatomy of a Murder），以及亨利佐治克魯索（Henri-Georges Clouzot）拍攝的《碧姬芭鐸浪漫史》（The Truth），其中茱斯汀明言《墮》片是向岳圖的《桃》片致敬，該片被譽為最出色的法庭電影，茱斯汀稱以今天的標準可能節奏有點慢，但依然是經典，而且在當時看來十分先進。事實上《墮下的對證》英文原片名，已是向《桃》片致敬，也隱喻了女主角Sandra和丈夫走向盡頭的婚姻，成為被解剖的對象。至於《碧》片，利用法庭審訊逐步揭開情殺真相，並透過盤問暴露世俗偏見。茱斯汀認為《碧》片是女性主義電影，其實《墮》片的Sandra處境也一樣，跟丈夫Samuel同樣埋首創作，卻比他出色；兒子Daniel小時候車禍致失去大部分視力，Samuel有責，他負疚之外，也讓夫妻位置逆轉。Sandra成為薄有名氣的作家，Samuel以教書為業，換取更多時間照顧兒子，創作上卻陷於困局，兩夫婦漸行漸遠；其間Sandra曾出軌，並揭開她雙性戀的取向。兩人的婚姻關係本來難言對錯，當送上法庭，卻成為控方攻擊Sandra的理據。若被告性別逆轉，又會否成為行兇的動機？
珊迪娜許勒表現出色
片中講述Sandra是德國人，跟Samuel用英語交談，即使法庭上要求她以法語為先，但到重大關卡還是轉回英語頻道；Sandra「有口難言」之外，被丈夫指控剽竊，小說內容也遭控方粗暴詮釋；婚姻與「兇案」的真相，真的能在法律條文底下得到公平判決？
此片另一成功之處是扮演Sandra的《爸不得你快樂》珊迪娜許勒（Sandra Huller）低調而多變的演技，準確捕捉角色個性與遭遇應有的反應，尤其欣賞她念對白的聲調，除了跟Samuel的唯一吵架戲稍微提高聲浪外，一直保持平和。扮演她兒子Daniel的米路基納（Milo Machado Graner）更是精準選角，無論外形和表現，都相信他就是聰明敏感的男孩，卻因父親死去、母親受審而痛苦不已。片中的Snoop是案件關鍵，去年在康城影展贏得「金棕櫚狗狗獎」，實至名歸，也好奇導演到底如何指導牠「演出」，無論眼神和反應皆能交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