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粗糙原始方法還原九龍城寨 美術總監麥國強:滿意又遺憾

文章日期:2024年05月25日

【明報專訊】電影《九龍城寨之圍城》贏盡口碑及票房,港澳票房截至昨日收逾7000萬元,位列香港電影史上華語片總票房第4位,在內地亦大收近6億元人民幣。片中以5000萬元還原昔日九龍城寨的面貌,寫實的場景及道具,勾起上一代觀眾的回憶,亦吸引新生代觀眾對九龍城寨的好奇,紛紛希望保留電影場景作參觀之用,古天樂曾說期望能做旅遊景點,帶動香港旅遊業。政府日前在香港盛事年表記者會上亦提到得悉電影場景已拆除,但未有棄置,正與有關方面商討,看能否將部分場景拿出來,讓公眾人士、旅客打卡。片中場景引起極大迴響,美術總監麥國強與團隊功不可沒,他解構整個構思及搭建過程遇到的困難。

娛樂組

美術總監麥國強過往憑《智齒》及《十月圍城》獲金像獎最佳美術設計獎,他在港土生土長,從小在密集的新舊大廈中生活,對九龍城寨有親近、平常的印象,但又有一種敬而遠之的神秘感,以往都是選擇繞道從外圍走過,到拆卸都未有真正踏入過城寨。他形容1980年代的九龍城寨是一個巨大裝置,通過人與人之間建立的生活環境,亂中有序的大廈,上下拐彎抹角的樓梯和錯綜複雜的水喉、電線,反映當時社會一部分狀態和歷史。

設定寫實帶點漫畫風

籌備拍《九龍城寨之圍城》時,麥國強稱美術風格一開始有些難設定,收到劇本時,知道是改編小說,但又跟漫畫建構一些風格,要小心處理,「九龍城寨是個百多年歷史的見證,交融近代香港文化和社會變遷,不能太離地又不可太寫實,跟導演鄭保瑞最後決定風格,是寫實並帶點漫畫風,創做一個外觀望而生畏又帶着神秘感的城寨,給人一種不是你隨便來的地方,但內在卻充滿生機,混雜環境中也能體會到生活的和諧,居民守望相助和溫情的城寨」。

表達城內人逆境求存

美術團隊前期做了不少資料蒐集,接觸住過城寨的街坊,最重要是如何將以前的相片及資料,從中想出他們當時的生活狀態,焦點放在生活細節,找出城內人間有情,不再聚焦在黃賭毒,更深入了解城寨裏的世界是怎樣,「普遍人對城寨印象是神秘三不管地方,我們不想從這角度睇城寨。城寨從1970年代開始,不到10年,人口由一萬人增加3倍,背後有很多豐富故事值得發掘,認識這個1980年代經濟起飛的香港、在黑暗裏又充滿生機的城寨,想表達另一種生命力,一種希望,那年代生活在城寨的居民,儘管生活條件差,但每個人都找到自己的方法逆境求存,樂觀面對環境活出心中樂土」。

打穿牆壁 穿梭大廈狹縫

麥國強認為首要創造一個大家都相信的九龍城寨,讓觀眾有代入感,故事才可說下去,「由於書籍、網上資料及圖片只是城寨一小部分,還有很多地方未見過,所以我們將城寨幾個最常見、最深刻印象的地點複製出來,讓觀眾一睇就認得,如水龍頭、北門入口的士多等,觀眾相信這個九龍城寨存在,便能天馬行空創作更多有趣地方配合故事發展,希望觀眾以第一身代入探索九龍城寨其他未見過的空間,如陳洛軍(林峯飾)來回穿梭滿佈電線和水管的窄巷,我也利用這些錯綜複雜的水管、電線等元素交織出特別視覺效果,加强steampunk風格」。他指另一重點設計概念是把大廈內外牆壁,以及地面樓層之間打穿,在電影裏常見很多破牆及破洞,這設計是從人物背景研究,以及針對拍攝功能考慮而來,片中龍捲風(古天樂飾)等人在城寨各處把風以防外勢力入侵,他們對城寨地理環境、大廈互相交錯的結構瞭如指掌,所以他們打通一些大廈內外牆壁,方便靈活穿梭大廈之間及狹縫,建立特有路線系統,用最短距離和時間走通城寨各處,有場戲信一(劉俊謙飾)利用這特殊路線來追截誤闖城寨的洛軍。

因應劇情加入不同色調

麥國強說:「我們通過資料參考城寨現實生活環境,有各式各樣的店舖,如煙霧瀰漫的食品加工場,五金工業的噪音等,我運用不同的淡藍及淡綠為主色調,營造steampunk的粗糙世界,再加入淡黃的底色,希望帶出生活的溫和,我想讓觀眾可更接近現實,第一身去睇這個世界,希望得到是一種活力、熱血的氣氛。」他又因應個別劇情所需加入不同色調,如茶檔是重要主景,採用米黃、啡、褐及橙等暖色調營造溫馨舒服又有人情味的環境,大家辛苦工作後食碗叉燒飯,居民一起睇電視,是輕鬆歡笑的地方,也是洛軍第一次坐下來食叉燒飯,感受到人情溫暖。相對一梯之隔是洛軍的暫時棲息地方,用深綠松及深湖水藍做主色,襯托洛軍在黑夜裏一個人獨自睡在尼龍牀上的冰冷寂寞感,以反差色調,表達洛軍不穩定的情緒,「整個城寨內在設定,放在居民的日常生活點滴,顏色豐富一點,沒有太用力聚焦在三山五嶽的一面。電影結尾的九龍城寨黃昏全景,我把色彩保留明亮一點,希望感受到黃昏也有光明,人生任何時候都可以充滿機會」。

主場景由賭檔變茶檔

整個九龍城寨設計,麥國強在開拍前一年已有構想,但疫情影響停了半年,重新開始時只有4個月時間籌備,不過大部分場景已有概念,設計部分順利。質感效果處理往往比製景時間更長,如按施工圖搭建會太工整,他每天與施工團隊在現場指手劃腳,爬上爬落,用最粗糙原始方法搭至東歪西倒,只要改得好便更有價值,就算到最後一分鐘,他都會盡最大能力配合,「最早設定是賭檔,個景已搭好一半,擺設家具也準備好大半,最後改動變成茶檔,是十分準確和有價值,因如保留賭檔,完全不是這結果,大家睇完部戲會明」。

蒐羅舊物 如文物考古學家

麥國強說到最大難度是時間不夠,「那時常希望一日有48小時,另一難度是如何給這個城寨有生活實感,我努力用盡各種方法還原1980年代的九龍城寨,因有大量資料圖片和影片,好多人對城寨有研究,故更加要求真實,不停研究各樣細節,一磚一瓦、地勢及居民生活的風味和痕迹,去找大量舊物、舊木頭及材料等,幫助呈現城寨,好像變成一個文物考古學家,對一切要求都不一樣,但我們根本連一根原有城寨的木頭都沒有,如何還原?世界上只有一個已消失又獨一無二的九龍城寨,我調整自己思維,其實是要仿製一個為電影而生的九龍城寨,就完成今天的成品,我相信在設計和完成度已達到商業上的需求,滿足到畫面的功能。整個製作過程充滿刺激又滿足,留下滿滿的回憶」。他對每個場景都滿意但又好似有些遺憾,讓他感恩和驕傲,是跟一班十分優秀的美術部同事日以繼夜拼搏,200分投入及付出,共同成就這些精彩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