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1980年電影《喝采》導演蔡繼光,首部自編自導的舞台劇《柏克萊的日子》將於9月假香港文化中心劇場公演,故事以蔡繼光自身經歷作藍本,在創作過程中,面對自己曾逃避的創傷。已77歲的他,希望在有生之年盡量修補缺失。執導過多部電影的他大讚《男與女》中的鍾楚紅,為了擺脫「花瓶」形象,有膽識裸露上陣,卻愧對拍攝一場自由搏擊戲受傷的萬梓良,又爆《喝采》陳百強和翁靜晶當年太有性格,話不拍就不拍。
記者︰柯美
攝影︰鍾偉茵
1983年憑電影《男與女》獲第20屆金馬獎「最佳原著劇本」的蔡繼光,今次將1969至1973年在美國加州修讀英國文學時跟同學的故事搬上舞台,他解釋這段經歷刻意「活埋」多年,是時候面對自己,挖開創傷,看哪裏爛了和仍在流血,便將之修補縫合,從而療癒自己,「寫劇本時,情緒不停湧現,勾起很多回憶,試過邊寫邊喊,也有笑的時候」。
50年前令朋友受傷感內疚
至於是什麼創傷,他稱怕說出來忍不住流淚和激動,被追問下才說︰「學生運動(1970年保衛釣魚台運動)應該一起向前衝,朋友向前衝受了傷,我原來沒有衝,有意無意令朋友受傷,十分內疚,故一直逃避不想面對。」他指每個人在成長過程中,會遇到很多痛苦事情,例如失戀、失業、考試不及格等,但他覺得內疚是最痛苦,「我就是內疚痛苦多年,到現在才正視自己,都已經77歲,差不多到了人生終結,是時候作總結,有些朋友數十年沒見,我都主動找他們道歉,說聲對不起,當時我不應不告而別!有機會就道歉,有時找不到這個人,又或者已離世,所以要快一點,盡自己能力,希望離世時再沒遺憾」。
拍電影面對難關最痛苦
蔡繼光表示人生最開心是讀書時期,拍電影則是最痛苦,「電影上畫才開心,拍攝過程很痛苦,面對很多困難,包括解決財政問題、搵演員、度期、拍攝時與各部門協調等,收工回家仍未能休息,繼續睇劇本。(為何多年來只拍11部電影?)因想拍的都拍了,再想拍的又不獲支持,正如《柏克萊的日子》原本想拍電影,要在美國、台灣及香港取景,加上有不少大場面,製作費龐大,難找資金,所以最後才改為舞台劇」。
蔡繼光每部作品都投放很多心機,希望觀眾喜歡及取得票房佳績,大家談論度最高是當年的《喝采》與《男與女》,他也對這兩部電影較感滿意,「《喝采》是1980年第一部執導電影,在資源有限下,加上當時電影工業未太成熟,雖有邵氏等大製片公司,但他們習慣在攝影棚拍攝及後期配音,實景拍攝的技術僅屬一般,我們一班新浪潮導演拍戲都是實景和現場收音,所以每個範疇都要識,當時沒有美術指導,都是自己兼顧,識寫電影劇本的人亦不多,鄭丹瑞和文雋各寫一部分,然後串連一齊」。
翁靜晶聰明女不合做演員
蔡繼光表示《喝采》演員張國榮(Leslie)、陳百強(Danny)及翁靜晶當年很青澀,需要時間磨合,「Leslie很專業,拍該片前已拍過電影,有演出經驗,做足準備才到現場。Danny未拍過電影,不明白工作模式,情緒不穩定,即使剛到現場未拍過一個鏡頭都照走,但拍完《喝采》後三四年,我重遇Danny,他跟我說『蔡導演,我現在拍戲好畀心機㗎』。他不是愧對我,是愧對自己,因他知道拍戲和唱歌是不同,唱歌錄音若情緒不好或喉嚨不適,可改期再錄,損失有限,但電影每日動輒數十人開工,其實當時他不明白,我都沒怪他」。至於翁靜晶,蔡繼光大讚對方是聰明女,知道自己做什麼,但不適合做演員,「她性格剛烈,好有原則,超越她的底線一定不會做,所以她做律師是對的」。
紅姑擺脫「花瓶」形象豁出去
談到鍾楚紅(紅姑)、萬梓良及關海山主演的《男與女》,在當年來說尺度相當大膽,關海山和紅姑的牀戲更令人嘩然,蔡繼光笑說:「我都不明,我拍了多部作品,為何大家只記得這幕,激死人!」他透露紅姑肯犧牲大膽演出,因想擺脫「花瓶」形象,「她當時拍過多部電影已經走紅,但覺得仍有不足,很多角色都做花瓶,擔心繼續下去很快被觀眾睇厭,所以當我講有個裸露角色找她演,她一口答應,我都愕然。她很犀利,知道自己要什麼,求突破演片中孟思晨一角,故拍攝時一點問題也沒有,她還主動問我跟關海山的牀戲會怎樣拍和裸露程度,『他隻手會否掃到我屁股?』她接受能力很高,只要事前溝通好,一開機就投入拍攝」。
搵職業拳手與萬梓良對打
萬梓良在《男與女》有場對打戲,被職業拳手打斷手骨,蔡繼光為此事十分歉疚,雖事隔44年,仍要跟對方說聲對不起,「他片中有場自由搏擊比賽,我為求逼真,找來職業拳手跟他對打,萬梓良可能知道對方的歷史,曾在比賽中打死人,所以有點膽怯,當對方起飛腳,他用左手去擋,可能出手快了和高了一點,被踢到沒被拳套包住的手腕,手骨截斷。真是對不起他,事後檢討,應找受過訓練的武師跟他對打,電影因此停拍半年,待他完全康復才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