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東京惠比壽有兩間賣藝術相關書籍的書店「NADiff」和「POST」。去找本書,剛好看到附近東京都寫真美術館的展覽海報——「風景論以後」,好像有趣。我沒有準備地進去看展覽,下意識以為是有關風景論的攝影展。但我很快意識到,除了攝影作品外,更矚目的是7組影像作品,大部分都長達多於80分鐘,還有一條影像長達3小時14分鐘。展覽分為4個章節,以倒轉時序方式展示。第四章是「風景論的起源」,放映着4K電影《略稱.連環射殺魔》(1969),是「風景論」誕生的契機。1968年10至11月,19歲的永山則夫在東京、京都、函館和名古屋進行無差別射殺。電影中播放着由他出生到被捕期間有可能看過的風景,例如他工作過的牛奶公司前的街道。
激進詮釋無處不在的風景
展覽主題的「風景論」是以電影評論家松田政男的書《風景之死滅》(1971)為基礎。1970年前後,隨着日本學生運動的衰落,同時城市化和同質化的背景下,將平凡的日常景觀視為國家和資本權力的「風景論」得到廣泛發展。以現實角度重新詮釋無處不在的風景的激進方式,並透過視覺藝術表達風景與文化、社會和政治的關係,對攝影師和電影製作人產生了重大影響。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今井祝雄作品《阿倍野筋》(1977),記錄了他在駕車時每遇上紅燈,就把當前風景拍攝下來的照片,是由風景把時間可視化的實驗。
有趣的是,粗略說展覽中全部作品在視覺上都是播放着城市的一角風景。有些影着公園草地、人來人往的街道、車輛經過的小巷等。由作品移動去看另一件作品,好像只是「換架巴士坐」。不知是否策展人的用心,讓我搭上一趟坐長途巴士般的旅程。看着不同的風景,沒有什麼特別事情發生,所以能讓我選擇留意些什麼。城市的容貌、行人的時裝、小孩的表情、塗鴉、招牌字體、車的型號、裂縫、水漬……看着看着眼睛開始轉向美術館的環境和面前微微張口的婦人,同時放空着,轉向腦袋:這樣是在提出「風景是什麼?」「你在看什麼?」的問題吧。透過攝影或錄影來面對日常風景,衍生出社會結構和美學基礎的探討,應該是在當時焦慮的時代和社會形勢應運而生吧。當然,眼前錄像和照片中風景,不是我最熟悉的。然後不禁令我想,既然無處不在的風景可以激進,如果換上「香港風景論」,又會展出怎樣的作品。應該會有麥海珊的《火車過客》(2003)、馮美華的《她說為何是我》(1989)或是程展緯的《天兔》(2013)……已經太放空了,還是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