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在日韓，「練習生」是表演夢想的代名詞；同時，這種從小選拔青少年的模式，被稱為「地獄式訓練」。曾策劃香港獨立樂團Boyz Reborn的機構「熱血音樂事工」，日前發起熱血但不地獄的練習生嘗試。不少人認為藝人出道前的艱辛是為未來成功鋪路，成就如BLACKPINK和少女時代等天團，但有社工背景的熱血音樂事工創辦人何振賢（Eddie）認為，在講求現實的香港地，不要苦苦相逼有夢想的年輕人，反而發掘他們的自身特質，做流行音樂可以是一件開心和享受的事。
背景
項目：「熱血音樂事工」練習生計劃
目的：用互助而非競爭的方式，幫助青少年音樂人追求流行音樂夢想
人物：創辦人Eddie、合作音樂人及潛在練習生計劃參加者
招募12至16歲男生
練習生是一種演藝娛樂圈挖掘並培育新人的方法，最早起源日韓。對於想投身娛樂產業的年輕人，練習生是實現表演夢的重要途徑，多以男或女子團體出道。近年有些練習生選拔變成真人秀，如韓國的PRODUCE 101。香港未有同等規模的練習生計劃，但電視節目《全民造星》系列自2018年先後引入選拔男團和女團的概念。
比起日韓練習生計劃或香港《全民造星》系列，熱血音樂事工正在招募4至8個12到16歲的男生，計劃用1年時間訓練練習生，可謂「蚊型」嘗試。Eddie說最近看過記錄偶像故事的日本節目RIDE ON TIME，以及聚焦韓國女團KATSEYE的紀錄片Pop Star Academy，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每一堂都評佢哋係A、B定係C等」，他覺得激勵表演者進步，不必透過極端競爭，激發所謂生存潛能，「令佢做得開心同享受，有自信咁都可以做得好好」。
「我嘗試用一個唔同嘅做法，培養一樣傑出同有魅力嘅人，同時唔會當人係商品。」Eddie合作過的歌手約有10個，亦曾在2011年策劃稍有名氣的男團Boyz Reborn，歌曲主題不止大路情愛，還有不少社會關懷，超過80首原創歌曲在YouTube上的點擊量約有400萬，亦舉辦過多場音樂會。
Boyz Reborn曾吸引不少粉絲，如後來成為熱血音樂事工在火炭的音樂中心常客的李浚軒（Billy）和劉晉霖（Ronald）。Billy在3年前因中學母校暑期歌唱班，認識當時擔任導師的Eddie；Ronald則因為Boyz Reborn的關係，知道幕後推手為Eddie，後來因在YouTube上載音樂影片被Eddie看到，獲邀到火炭一起「jam歌（即興演奏）」。
這兩名千禧年後出生的男生，2021年開始逢周一下課後一個唱歌，一個彈琴，與其他歌手和樂手一起練習。數年過去，Ronald成為音樂製作人，編、作和監製了不少曲，包括流行歌手吳林峰的Bad Hair Day和《心後事》；Billy也以個人歌手的身分推出《再見常和街》和《無防備》兩首單曲。
「Eddie會搵其他鍾意唱歌嘅年輕人嚟（一齊玩音樂），所以喺呢度好容易搵到有天分同有火嘅同伴。」Ronald說。而他們從來不用付學費——Eddie大笑解釋：「我有教收學費嘅班，都有非牟利業務，用自己嘅時間同經費，建立一個年輕音樂人嘅社群。」Ronald指，因為Eddie有恩於他們，每逢他號召辦音樂會，曾在這裏玩音樂的年輕人不會猶豫，馬上「yes咗先」。
出道與否 交練習生決定
雖為獨立音樂機構，但熱血音樂事工的氣氛，比許多同類團體顯得陽光和健康，歡笑聲貫穿整個訪問。訪問前Billy剛從學校放學，Ronald當天則沒有課堂，他們都正就讀音樂相關大專課程，幾人都不吸煙。Eddie說這與他個人的背景有關，曾為青年社工的他說：「每個玩音樂嘅人都有自己嘅vibe（氣質），我個vibe比較健康啲，冇辦法。」
Eddie在社區中心認識後來成為Boyz Reborn成員的青年，以及其他對音樂有興趣的學生。「社區中心要做活動，我就做好多音樂活動，發現音樂唔止商業一種，仲有其他方法。」因想專注以音樂陪伴年輕人成長，他在火炭租下工廈單位創業。他視幫Billy寫歌和訓練為投資，自籌製作費用，寄望將來歌手獲得名氣後，能開拓公司收入來源。
熱血音樂事工在圈內有一定口碑，有曾參與《全民造星》的歌手，獲朋友推介來上堂。聽起來這個機構已有一定成就，本身的非牟利jam歌活動，也幫助青年許多，那為什麼還要辦練習生計劃？Eddie解釋，現在的營運模式不錯，但需要改良。一方面，jam歌活動需要有外來收益才能持續；另一方面，Boyz Reborn近年因成員有各自考慮，目前獨立活動，暫處休團狀態，他想探索成立一個新男團的可能。「唔淨係為咗錢，但起碼唔好蝕本先……呢幾年麻麻哋，疫情艱難，而Boyz Reborn休團後少咗收入。」
練習生計劃將有1年訓練期，涵蓋唱歌、演出、流行音樂知識和拍攝項目，每堂課費用200元，訓練期結束後將有結業音樂會。Eddie指最終目標是讓練習生組成男團，進入流行音樂工業，但亦要看他們的意願。「參加計劃唔係賣身，要佢哋有更大抱負，先可以做落去。我冇一個模（具）要佢哋fit（配合）我，符合某種能歌善舞形象，而且根據佢哋特質去做（決定形象）。」報名在本月14日截止，他希望找到對音樂有熱誠的人，也會與家長溝通取得支持。
對於商業音樂製作模式，Eddie不完全排斥，他認為其呈現方式，如MV的故事性和美學、透過穿搭突出個人氣質等，都值得學習。他排斥的是以利益為先的經營方針，以及視藝人為商品、令人失去自身個性的做法。以Billy的單曲《再見常和街》為例，歌詞表達升學和成長後，懷念從前單純生活，能讓大眾共鳴，但沒有以煽情字眼命歌名——常和街是他母校所在的街道。音樂面向大眾，但不為迎合大眾口味放棄歌手特色，或在乎的信息，是熱血音樂事工的目標。
機會較以往多 毋須以傳統方式出道
「其實做社工同經紀人或者監製有啲似，都係嘗試將人最好嘅一面畀人睇到，發揮最多潛力。」Eddie認為如今進入流行音樂產業的機會比以前多，不一定要透過大唱片和娛樂公司，觀眾不止是想要「好靚好華麗」的音樂，還會想看到真誠的創作，「想搵alternative（另類選擇），就好似你食慣連鎖店，間中都會想搵間小店嚟試吓」。
Ronald的經歷正體現上述情况。他自中學時期為不同公司和歌手擔任鍵盤手，在婚禮、餐廳、歌唱比賽和街頭演出，最近則有歌手找他在商場新歌發布會表演。「𠵱家做音樂，唔使一定要識A&R（artist and repertoire，唱片公司藝人與製作部）先做到，你可以喺網上cover（翻唱/奏）。」若唱/彈得好，有機會獲人賞識，建立觀眾群，再進入主流樂壇。他今年為吳林峰編曲的契機更是新奇，事緣他見到吳在Instagram限時動態發問「寫咗首新歌，但琴彈極都冇feel，有冇人喺附近？」他遂回應，後被邀請合作。
不過，並非每個人都如Ronald般，有支持他發展音樂路的老師和機會。他說若非初中時受恩師鼓舞，改變了人生航道，今天生涯或不同。Billy則是在最近才下定決心視演藝為事業發展，他的航道受Eddie影響，「一路都唔係好知自己想做啲咩，直到喺呢度（熱血音樂事工）練咗一排，覺得幾享受，唱歌又愈嚟愈多人聽」。Eddie說作為獨立歌手，Billy的路較難走，挑戰和變數更多，但若過程快活便足夠——「嚟呢度唔係為咗考級，而係因為鍾意」。
練習生的訓練形式，讓一班歌手從微時培養交情，不只是為工作而做事，彼此可以互相鞭策和扶持，亦有導師輔助。另邊廂，以團體出道，每個人可側重表現自己擅長的部分，即使個人演藝能力非面面俱到，團友可以補位。Eddie打趣說這種形式還可令表演難度降低，「喺演唱會每人唱一段都冇咁辛苦！」
「好多人覺得好多嘢要年紀大先可以做，『大個先啦』，先成熟同埋叻，但我覺得唔係，點解15、16歲唔可以自己出歌、揸咪講自己諗法、有自己粉絲？」Eddie嘆說。培訓歌手需要金錢和心力，不一定會成團和成功，但他甘願為青年冒險；崇尚務實價值觀的社會，也不太鼓勵人從事創作，若一年時間可以改變幾個中學生的人生航道，就算虧本，可能也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