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炮網片登大銀幕 YouTuber反思公開試

文章日期:2024年06月21日

【明報專訊】在戲院銀幕看到YouTuber出現,是很奇怪的經驗。你不能用鍵盤和滑鼠把影片快進、後退和暫停,也沒有給發表見解的留言區。試當真這次不止有成員參演電影,還成了製片商,把早前系列紀錄片《EA Exam真係驚》轉為電影《公開試當真》;原本10集、230分鐘的影片,現在變成90分鐘長片,聚焦雙主角滕毅康(阿康)和許賢準備DSE的8個月經歷。

聽到試當真有電影上映,粉絲可能會有兩個反應。第一是對這個一路以來不斷「認真試吓、試吓認真」的創作團隊,能實現電影夢,還請到電影業界翹楚張叔平為網片素材重新剪接而欣喜。眾多影迷在電影預告片下留言說,即使已經看過《EA Exam》網片,仍然會為電影版觸動。不過,也有人持另一種態度:「想知電影版係咪大部分畫面就係公開試系列度剪出嚟?」、「好似好多都睇過。」

濃縮重新演繹 聚焦雙主角

的確,兩個版本的影片,都是出自團隊拍攝了217天、300多個小時的素材;但與其說《公開試當真》是《EA Exam真係驚》的電影版,不如說是團隊對事件的重新演繹。《EA Exam真係驚》原本由試當真共同創辦人許賢發起。「因為搞(選秀節目)《校花校草2022》,成日『群』住17、18歲的𡃁仔。當年我17歲的最大敵人是公開試,日日夜夜關注這件事,但他們不是,天天都不是在溫書。問他們是否不用考,(他們)又話要。我覺得要捉他(阿康)面對這件事。」許賢回憶說。「但要捉他溫書浪費我時間,那我就將之拍下。」

原本網片隨剛參加完《校花校草2022》的阿康到車公廟求神拜佛開始,按應考時序加入不同界別的嘉賓,如第2集找補習名師林溢欣求救,第4集向公開試應試高手兼YouTuber達哥取經,第6集請來應屆考生的姊姊兼YouTuber嘉盈,第7集找心理輔導師杰寧開導阿康的壓力。另外的3集「放榜篇」則是阿康放榜後的規劃和應對,邀請到會考10A狀元麥明詩分享心得。

林溢欣說常用來激勵考生的4字「搏盡無悔」,重點是「盡」,努力讓自己不會後悔。阿康在這10集節目中,得到眾多補習名師給予補底催谷的機會;無論他會否搏盡,都是網片的看點——若依舊靠「天才波」會遭網民鄙視恥笑,反若決心努力,勵志心態則會引人支持,最後有數十萬觀眾在雲端圍觀。阿康決心應試,逼得自己睡眠不足慘跌樓梯,仍決定繼續。但如果這個紀錄片計劃僅止於此,實難超越普通說教、勵志影片的套路;製作團隊另外把許賢這個公開試過來人也拍進網片,與賢媽的對話中,體會家長的角度。

網片是試當真團隊對DSE的叩問,從前後加起來數十個受訪者的反思中,得到香港人應試的群像。轉到《公開試當真》,達哥、杰寧和麥明詩的部分減少,而嘉盈與弟弟應考的直線也刪去。電影是阿康和許賢,一個青年人初次考公開試,和壯年人重探公開試痛苦回憶的歷險記。對此,導演梁奕豪(贊師父)說團隊的共識是,既然已在網片講過多個面向,電影也一定無法全部涵蓋,不如集中去說一個故事;「就好似《男兒當入樽》電影版,都一定是濃縮」。

想用電影去說故事

當然,《公開試當真》仍有濃厚的「網片」特色。在阿康進考場前,有節目的街坊跟阿康打招呼,這是YouTube這個媒介才會有的效果,文本會與觀眾互動,影響紀錄片發展。但「試當真拍攝阿康考公開試」的這個計劃,電影中更聚焦在主角身上。電影與人類學家Edward Burnett Tylor描述的英雄旅程(hero's journey)敘事形式脗合:兩人接受地獄式密集補習(啟程),過程中重新審視公開試的意義(啟蒙),面對和接受最終成績/和家人敞開心扉(歸返)。

「為何要將已上載到網絡的內容製作成電影呢?」許賢說自己思考了一晚,得出3個原因,但最後一個才是「真正原因」。一、希望參加國際電影節,把公開試問題的討論推廣到全世界;二、讓沒有看網片的觀眾也能接觸到;三、純粹私心想用電影去說故事,「我想拍電影是好多做片的人的夢想」。

回看2021年初,試當真另一名創辦人游學修曾跟評論員蕭若元爭論香港電影是否有未來。當時,游學修指在時移世易下,電影、電視及網片的分野愈來愈含糊,電影新人要用新方式突破,不能用舊有電影工業的模式看新時代;試當真拍網片,就是希望用新角度進入新媒體。今天,試當真推出他們第一齣由YouTube片轉化而成的電影,無疑證明新媒體能有電影未來;就如拍網片出身的瑞典導演David F. Sandberg,和最初製作影像散文(video essay)的韓裔美國導演名田高梧,現在已在業內活躍發展。只不過,是否也代表試當真團隊仍然覺得電影媒介較網片優勝?

藉電影接觸另一觀眾群體

其實試當真已經在網片界殺出一條新路。截至本月,頻道有52萬人訂閱,僅成立不足4年,已經排在香港YouTube訂閱人數前20多位,他們最多人觀看的影片——真人秀《墨魚遊戲》第5集高達230萬人次觀看,他們又做過現場演出、話劇,更開設網上商店。

許賢認為網片和電影兩個媒介本身沒有高下之分。「有些做網片的人可能會自卑,我就沒這個想法,網片之間會有高下之分,電影都會有,但不會說哪個高/低一等。」但是,他覺得現在是資訊碎片化的年代,人們會與朋友分享影片並討論,如果紀錄片只是一集集,以網片被分享的話,他覺得不夠完整。監製文永昌補充,製作團隊曾為把紀錄片改成電影,說服游學修,他們常引用的理據是網民的觀後感,許賢指好多觀眾寫千字文說自己過去經歷,公開試對每個人都有共鳴,「如果做到電影,接觸另一個觀眾群體,在電影院好專心看大熒幕,用杜比數位5.1聲道聽音效,感動會更大」。

麥明詩在網片和電影中說,考生考公開試,就像人永遠都要面對制度;個體不應嘗試逃避,而是趁機會認識自己的優點和缺點,分析怎麼做到想做的事。游學修則對公開試有較多批評,認為公開試能快捷方便篩選考生,但忽略更重要的價值和對個人的關懷。許賢的立場在兩者之間,他說公開試的邪惡,在於令不同人會為成績和出路壓迫考生,是整個社會的問題。「我就希望用電影給更多人體驗問題,日後去到自己身上就會懂得怎應對。麥明詩講得太好……但說做自己就簡單,(真正要)做就好難,她講的一大堆,你要做晒才做到自己。分析環境?你都不知道要找哪人去分析。」

張叔平重新剪接修飾瑕疵

現在YouTube上的《EA Exam真係驚》被試當真隱藏,暫時不能翻看。許賢說是因為要參加電影節,發現如果仍然在網上公開,可能無法參展。贊師父說,也是希望人們到電影院看。而YouTube影片有長久生命力,在院線放映期、電影節結束後,仍可重新上架。如果發行商高先與Netflix談妥,電影亦有機會在串流平台上映,與網片並置。

「從YouTube到電影是兩個玩法,是各有各好。」贊師父形容電影製作比較嚴格,不單是「兩小時的網片」。「電影收音同畫面不可以hea,網片都並非hea,但只要收到音、拍到,用手機都可以。我們一開始沒用擺在大熒幕的規格對待,所以後製要請人幫我們調校。」記者在優先場看,感受到與網片較大的分別是畫面高清,顏色也經二次調色。

土炮製作是試當真網片的特色之一,有時更用辣椒醬代替鮮血,或刻意保留出戲片段。但許賢說,在電影院看電影,畫面更大,喇叭更強勁,連他都接受不了原本網片的瑕疵,幸得後製公司喜鵲媒體和剪接師張叔平拯救,過程中亦得到對方尊重:「就算有段聲收得好差,他們會同你講:『唔執都OK,你紀錄片吖嘛,我就介意㗎啦!但你唔介意咁唔執住。』這種互相尊重的交流最花時間,但很慶幸我們有做到。」張叔平是在合作過程中才認識片中受訪補習名師,並用心了解年輕人的生活狀態。

許賢續指,「都有人問:你們搞電影?都未夠班。但我的答案就是我們整個團隊已經拿盡所有東西出來,不會覺得心虛。」許賢表示對票房「達觀」,只要電影成功上映已經滿意,不論票房高低都接受。贊師父就指跟考DSE一樣,「未必aim(期望)5**,完成到、票房好就是『叻仔』,代表某種成就,但不會代表全部」。

今年DSE會在7月17號以手機短訊放榜,並向考生發放紙本的成績通知書。《公開試當真》則會在放榜前兩周的7月4日上映,團隊想讓考生和家長,乃至所有努力的人,能在影院被看見。

文:梁景鴻

編輯:梁小玲

設計:賴雋旼

電郵:friday@mingp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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