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都市/田/耳

文章日期:2024年07月12日

【明報專訊】住在旁邊酒舖的老婆婆在醃鹹梅,梅是她種的。最近還收成了薯仔、青瓜、辣椒、粟米,每次的量還不小。老婆婆常常說她要去田裏幹活,然後不看紅綠燈,就橫過馬路,走進窄巷穿過一堆私人住宅後就消失了。那塊神秘的田應該就在這後面。在東京,田野和都市都是混着活的,尤其是原居民。「我出去了,去看音、樂、祭……」「什麼?拿去。」她遞來鹹梅,婆婆的耳和我的日文發音都不靈光,我們總是這樣溝通着。

「FESTIVAL FRUEZINHO」音樂祭始於2022年,是每年在靜岡縣掛川市舉辦的「FESTIVAL de FRUE」戶外音樂祭的衍生活動。這次「FESTIVAL FRUEZINHO」的海報中央有個「田」字,場地就在東京立川市Stage Garden舉行。這舞台特別的是有大部分是室內,觀眾席一部分延伸到戶外,觀眾能自由走動。演出的有埃塞俄比亞爵士樂靈魂人物Mulatu Astatke、阿根廷音樂人Juana Molina × Sam Gendel、高木正勝、折坂悠太(樂隊)、波²角銅真実×小暮香帆、HAPPY(樂隊)。

選幾個人推薦:高木正勝,1979年生於京都。近年搬到郊區,與自然創作。這次高木正勝的鋼琴演奏,能清楚地聽到場地環境的聲音。嬰兒哭聲、行人腳步、咳嗽、竊語、城市裏的風聲、鳥叫,有被剛好安排到耳朵裏去似的。高木說他會放他的耳朵在戶外,而不是室內。他的音樂我聽過了很多遍,原來現場聽到會鼻酸的。「我生長在佛教的背景,父母都是僧人。甚至我們也擁有寺廟。」他說。「然後……我最近有不做音樂的打算,因為看到哥哥出家了,很羨慕他能往更自由的地方那裏去。」「阿彌陀佛,梵語Amitābha,其中有光的意思。而我在音樂中找到光,所以能繼續下去。」突如其來行了一個雷,「隆……」「嘩……」觀眾自然地回應了這個震動,然後鋼琴的聲音又響起了。演奏繼續,這節奏令心難免一大震。

折坂悠太,生於日本,卻有長於俄羅斯、伊朗等國家的遷徙式成長經歷。因為有着旋律與歌詞一定要整齊漂亮的連成一線的強迫症,常能在歌曲中見到許多不易見到的文學古語。他的唱法獨特,也會加上藍調、民族音樂、爵士等多元曲風融合混搭,描繪出歌曲獨有的空間感。這是透過藝術家朋友介紹聽的。

這場次我幾喜歡阿根廷音樂人Juana Molina × Sam Gendel這個組合。我能感覺到Juana Molina與觀眾靈活應對。她用結他、鍵盤和採樣器等樂器及她的聲音循環表演。大約一半的表演是即興表演,另一半是錄音室歌曲的現場版本,所有的表演都自由流暢,色彩豐富,最重要的是她有完美的聲音。

最後一隊是Mulatu Astatke,他是埃塞俄比亞爵士樂的瑰寶,作為電顫琴演奏家而享譽全球。這次他的演出感覺顯然帶有和樂民族風情,與濕濕熱熱的夏日絕配。大家都自然跟着律動跳舞,來到整個音樂祭高峰。我從背包拿出老婆婆的鹹梅,在滋潤耳朵同時咀嚼在都市中的田園味道。

文:陳楚翹

(從事藝術創作,現居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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