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要香港夜繽紛,怎能遺漏1980、1990年代盛極一時舞照跳的disco文化?
Andrew Bull與Marina Bullivant皆是香港夜場的重要幕後推手,前者是經典Canton Disco創辦人之一,被譽為香港DJ之父,後者曾任千禧後另一經典夜場KEE Club的總經理。這次二人聚頭是應香港文華東方酒店之邀策劃活動——逢周五晚舉行的The Aubrey After Dark,除了重溫昔日歌舞昇平,更分享營運夜場心得!
DJ像風水師傅 帶起全場氣氛
Andrew Bull說話時廣東話和英文夾雜,笑問記者:「有看過《鬼新娘》(1987年電影)嗎?那就對(電影中取景的)Canton Disco有大概印象吧!」他生於英國,19歲來港,1973年在香港電台和無綫電視台擔任英文台播音員。「從來沒打算在港落地生根,只因父親是英軍隨隊牧師,一年來港3次,港台請他上電台佈道,繼而成為港台DJ,我算是第二代港台DJ。」
Andrew首次當夜場駐場DJ是當時半島酒店地庫的The Scene,那原本是他港台同事的兼職,其後因工作衝突請辭,轉介給當自由工作者的Andrew。「總經理聽過我打碟後便問『可否做長工?』,一簽便簽了3年合約,月薪6500港元,收入非常可觀。」他說1970年代中環寫字樓秘書月薪不過2000元,但他要一星期打足6晚(晚上9時至翌日清晨)!其後到其他本地經典夜場Taipan Club、Disco Disco中擔任常駐DJ,將外國夜場文化引入香港。在外國,大家會視派對中帶起全場氣氛的DJ為「神」,被譽為「香港DJ之父」的Andrew有何看法?「不完全認同,我覺得DJ更像風水師傅吧!當人們覺得你好,那你就是師傅。DJ是帶領現場的人游走真實與夢幻之間,用音樂加強illusion和dilution的效果。我富冒險和大膽精神,用音樂拿捏現場氣氛這方面,對自己永遠有信心。」
畢竟夜場不是電台,現場反應即時直接,「打得不好觀眾會柴台」。他認為成功DJ要訣是聽多些音樂,懂得怎樣聽,和如何把它們融會貫通。他在英國音樂學院上過堂,10歲曾跟隨家人移居南美洲,耳濡目染下愛上如Osibisa的黑人音樂。「口味會隨時間改變,像我在英國時較鍾情rock、hardcore,當年我港台第一個節目就是跟Uncle Ray推介搖滾音樂。在The Scene打碟時適逢越戰,很多美國海軍到來,我便投他們所好播多些funky music!他們隨歌舞為現場帶來生氣,我亦從中吸收令自己風格不斷演變,自始沒離開過disco,深信house music不會退潮,因為它才是真正可以『與人互動』的音樂。」
融合新舊音樂 活化夜生活
經過10年每天不間斷打碟的日子,他懂得年輕人喜好,掌握夜場市場需要,於是跟拍檔Taipan Club老闆合作,在廣東道海港城開設佔地15,000平方呎的Canton Disco。
「好多人以為我想打造香港版Studio 54(紐約知名俱樂部),我心目中的是The Haçienda(位於英國曼徹斯特),比較underground。這想法源自在Disco Disco時,我們會做Noon D(不賣酒精飲品的下午時段),我看到年輕人成長和轉變,他們穿Dr. Martens,喜歡YMO和Depeche Mode,喜歡New Romantic文化,會看The Face雜誌……」他目標清晰,消費族群是新一代香港人,是以沒為場地定立風格。「能突圍而出的秘密是選擇合適的DJ,一星期9場(每晚1場、周六日下午各1場) 大概10至12名DJ輪班,着重燈光效果,重金聘請了7個VJ(Video Jockey)呢!」
1985年3月Canton Disco開幕,Andrew回憶:「到今天仍然最緊張和難忘的是開幕當日吧!當天人數多達11,000人,但場地只能容納1500人!」新場隨即成為全球知名夜場,在國際級音樂人中打響名堂,7年內盡見世界級星光熠熠:Swing Out Sister、New Order和Run DMC到過此地開音樂會;Kylie Minogue在維基也標明其處女騷是在Canton Disco舉行。他謙稱:「我們只提供場地,因為有一個很flexible的舞台,只要主辦單位付場租便可。」
為照顧本地樂迷需要,Andrew不定期在周末下午舉行Band Sound音樂會,本地樂隊Beyond、太極和歌手陳百強也曾在此舉行mini concert。回看Canton Disco興起,他認為是當時通訊科技沒那麼發達。「其時沒有社交平台,想認識人大多選擇disco,Canton Disco就是一個名牌,有國際class的品味吧。就好像著衫,去哪裏hangout,是一種身分statement。」
「1960、1970年代最輕鬆,1980年代愛滋病出現、閉路電視令私隱度變低,少了人出來玩。Disco文化隨之改變,沒那麼free,跟現在是兩個截然不同世界,不可同日而語了,另外也因貴租金而有所局限。」Canton Disco後Andrew搞過不少大型派對如97回歸Party,其後主力演唱會幕後製作,不少國際巨星在內地和香港開演唱會,他都是重要推手。他也不時以DJ El Toro的身分游走兩地夜場。「新冠疫情後,內地很多場所關門,連音樂都變了。」
不過他深信每個人總有to see and to be seen的心態,只要音樂對、環境好,仍可吸引派對動物重出江湖。恰巧2021年開張、走日式華麗格局的居酒屋The Aubrey銳意為周五晚製造夜場新體驗,於是邀請Andrew相助,The Aubrey After Dark應運而生。「他們有一個媲美night club的DJ booth!但我認為不應走回頭路將舊東西restore,而是順勢而走,於是邀請更多外地年輕音樂玩家來港表演獻技交流,融合新舊音樂才可活化夜生活!」名單包括來自倫敦的Scotch of St. James、The London Edition,巴黎的Pamela和洛杉磯的APT200等,將soulful house、disco和amapiano等音樂,加上最新的非洲和拉丁節奏,串連成富時代感的節拍,大家不妨來感受一下。
文:Joshua Wong
●回到舞池:The show must go on
新冠疫情為全球帶來廣泛變化,香港夜生活也成重災區,擁有豐富酒店和夜場管理經驗包括凱悅酒店集團、JIA集團和都爹利會館等的Marina Bullivant表示:「長期的社交距離措施確實對夜生活帶來毀滅性影響,很多場所關閉,大眾愛上早起、到戶外活動,還有不少港人離開,訪港旅客消費的結構性轉變……」不過the show must go on,她對香港夜生活的發展仍抱樂觀態度,深信提供高質服務,能吸引顧客回流。「這幾年餐飲業面臨持續挑戰,但仍有希望。香港夜生活正復蘇,小進步也重要!」
Marina曾任凱悅酒店集團亞太區行銷傳播總監,適逢1994年Planet Hollywood開幕,多位老闆(包括史泰龍)訪港,她負責帶領他們感受香港五光十色的夜生活,回顧當日情景,她說:「整個城市都on fire!」她效力KEE Club時,曾款待無數國際巨星:滾石樂團(The Rolling Stones)曾在此享用點心午餐,並為結他手Ronnie Wood舉辦藝術展;英國男歌手Sting、Bryan Ferry等,都因為她的熱情款待而成為朋友。她歸納幾個讓夜生活回復繽紛的點子:場地氣氛很重要,不止偌大的空間,也要提供較小的房間,讓人有交談的角落;要適當平衡不同音樂風格和帶來新鮮感,吸引不同世代的人回到舞池;鼓勵顧客盛裝出席,因為處於派對心態而參與其中,有助帶來意想不到的快樂。
但Marina坦言重中之重,是要讓顧客感到被認可。「你可能擁有豪華場所硬件配套,但始終情感體驗擔當最重要角色。人們會喜歡回到讓他們感到被認可、被關注和歸屬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