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9125公里，是從香港飛到意大利威尼斯的距離。30幾年前，對於華人藝術家陳世英（Wallace Chan）而言，「威尼斯」不在歐洲，而是在香港土瓜灣，是一間他年輕時不時經過的餐廳名字；後來他透過作品打開歐洲之門後，每兩年就會到威尼斯視藝雙年展觀摩世界各地的藝術家作品。儘管去過威尼斯無數次，他卻花了30年時間，才真正帶同個人作品來到這藝術之地。
上月中，記者直擊他第3個鈦金屬大型雕塑展覽在威尼斯開幕。今次展覽無論是作品抑或選址，都衝擊着觀者的認知，有誰會想到在莊嚴的天主教教堂內，會看見胸口掛着十字架的佛陀雕像？這位年近70歲的藝術家，持續透過雕塑將腦海中的哲理化成具象，挑戰固有認知，與空間、與觀眾，展開一場自省的對話。
作品懸掛天花板 從衝突狀態至寧靜
陳世英擅長珠寶雕刻，3年前跨界至大型雕塑，先後兩次在威尼斯舉行個人大型鈦金屬雕塑展覽「鈦坦：物質與時空對話」與「圖騰」，今年他重遊舊地，在距總督宮5分鐘步距、緊鄰慈悲聖母教堂的一間小教堂，帶來新展「超越」。4件鈦金屬雕塑懸掛在教堂天花板，從第一件外形嚇人的人臉雕塑《超越I》，踱步至象徵重生的鬱金香《超越IV》，這位蓄長鬍子的「東方智者」分享，這有如從衝突狀態過渡至寧靜，在時間的長河中，再深的痛苦經沉澱後，都可被淡化，從中提煉出智慧。伴隨着英國音樂家Brian Eno創作的音樂I Dormienti觀展，空靈的樂聲在挑高的教堂內迴盪，曾經短期出家禪修的陳世英，就像領觀眾步入冥想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你沉澱、冥想，更易體會到靈性的存在」。
天主教佛教符號互換 超越宗教界限
教堂盡頭的神壇上，放有兩尊耶穌及佛陀的小型雕塑，耶穌胸前有佛家的萬字符「卍」，佛陀心口則是十字架與愛心，兩個宗教的符號互換，無宗教信仰的他表示是刻意為之，「我覺得宗教是互通的，耶穌釘十字架、為世人流血，是因為愛世人；而佛祖得道，將祂的智慧、哲學與眾生分享，其實都是大愛」，選址天主教教堂，更是透過藝術超越宗教的界限。
創作雕塑50多年 鑽研鈦金屬應用
從珠寶雕刻，到大型鈦金屬雕塑，他多年來以不同媒介演繹一貫的哲學思想，但他憶述首次舉行雕塑展，不少藏家初見作品十分震驚：「他們以收藏珠寶為大方向，突然見到這些作品，第一個反應是：『你以後還會不會做珠寶？』」旁人以為他移情別戀，他卻道：「其實這50多年來，我從沒停過製作雕塑！」他過往多以鐵和不鏽鋼等物料，製作佛教、吉祥寓意等主題的雕塑，「但這些可能有藝術家做過，我覺得不夠，所以一直等，一直改變，一直做，才演變至現在的創作方向」，創出別樹一格的鈦金屬雕塑。
鈦金屬耐用、輕巧，卻極為堅硬，鮮有人以此為創作原料，他卻早在珠寶雕刻時已埋首研究，突破其物理限制，從珠寶骨幹慢慢應用至更大型、更複雜的雕塑上。製作雕塑，需經建模、鑄造、雕刻、焊接和組裝的工序。由於鈦金屬熔點達1700℃，不多物料能承受如此高溫，鑄造過程他需自行製作鑄塑模具。不過即使他將熔掉的鈦金屬倒入陶瓷製的模具，也僅能得到雕塑的大概形態，因鈦金屬與其他傳統金屬不一樣，即使變成液態仍不太流動，所以當它基本成形後，需再用上鑽石刀以人手雕刻，再經敲打、燒焊，才能塑造出理想形態。以鈦金屬創作，過程本身就是不斷突破，超越固有的工藝與技術。
哲學思想滲入作品 穿梭過去未來
近年藝術愛好者、收藏家已熟知鈦金屬雕塑如同珠寶雕刻一樣，與陳世英的創作世界不可分割，他鑄造的大型鈦金屬雕塑獲香港、上海、倫敦等地的藏家收藏。認識陳世英已12、13年的西京投資管理公司主席及投資總監劉央是其中一人，從陳世英的珠寶到雕塑都被納入她的收藏庫，她曾在2013年以約700萬港元拍下以銅、鈦與多款寶石製作的雕像《童觀》，去年亦購入他的大型鈦金屬雕塑《鈦坦I》。她形容陳的藝術創作跨度廣闊，雕刻成僅手指頭般大的珠寶或是近20米高的雕塑都沒難度；而且他擅長將不同物質融於同一作品，如將生鏽的鐵與「未來金屬」鈦並置，引起時間的對話，借物質演繹他的世界觀。「我覺得他最偉大的地方，就是他的哲學思想能滲入作品中，穿梭於過去與未來，與歷史、哲學、藝術融合。」
作為資深投資者的劉央，為陳世英的創意、工藝、視野所折服，至今收藏他近30件作品。站在藝術品收藏角度，她分享「收藏即投資，投資即收藏；在收藏時需知道藝術家的背景、水平，了解他的作品對哲學、歷史等的詮釋，而且作品還可經歷時間的考驗」，她認為這才是一件出色的藝術作品，具收藏價值。
陳世英「超越」（Transcendence）
日期：即日至9月30日
地點：意大利威尼斯慈悲聖母教堂（Santa Maria della Pietà, Veni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