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I have been to hell and back. And let me tell you, it was wonderful.（我去過地獄然後回來了。讓我告訴你，那裏真的太棒了。）」文字刺繡在一塊手帕上，不似一般毛巾「祝君安好」，已故藝術家Louise Bourgeois送你的是一個黑色幽默。
Louise Bourgeois最為人熟知的作品，可能是落戶世界各地的巨型蜘蛛雕塑。「蜘蛛」走到世界，但創作源頭還是回歸她的母親。滿佈公共藝術的東京也有巨型蜘蛛雕塑Maman，本月下旬森美術館更會舉辦Bourgeois的個展，家庭關係一直是她的靈感來源，創作猶如坐上情感過山車，她用上一生治癒童年。
童年家庭關係啟發創作
「雖然人們很熟知六本木之丘的Maman，但可能不太了解Bourgeois本人。」森美術館策展人椿玲子說。1911年的聖誕節，Bourgeois在巴黎出生，雖然童年經歷一戰爆發，但戰爭也不及原生家庭給她一生帶來的痛苦。她跟長期患病的母親關係親密，卻目睹父親多番「出軌」，其中一個外遇對象甚至是她的家庭教師。20歲時母親離世，悲痛欲絕的她試圖跳河自殺，卻被她最討厭的父親救回。活下來的她，選擇放棄本來在大學修讀的數學，自此轉向藝術。「Bourgeois的作品受童年家庭關係的戲劇、創傷和記憶所啟發，她透過出眾的比喻技巧，轉化成神話和寓言的通用主題。」椿玲子解釋。
代表作蜘蛛寓意母親
Maman，在法語是母親的意思，Bourgeois認為蜘蛛象徵她的母親。Maman有一個囊，盛載多個大理石蛋，寓意母親的保護。Bourgeois的母親以修復掛氈為業，她形容母親是最好的朋友，母親跟蜘蛛同樣富冷靜而勤奮的紡織力量，以絲線療癒「傷口」，種種母性特徵構成蜘蛛的意象。Bourgeois的創作歷程多沿用蜘蛛意象，包括展覽中的雕塑Spider（1997）和Crouching Spider（2003）。
展覽第一部分「Do Not Abandon Me（別拋棄我）」探討Bourgeois跟母親的關係。她害怕與母親分離，後來她自己亦成為人母，雕塑Nature Study（1984）呈現她眼中的母子關係，探索母性主題的矛盾和複雜。由於其童年經歷，Bourgeois投入研究精神分析學（psychoanalysis），這從她早期繪畫和雕塑作品可見一斑。The Runaway Girl（約1938）繪畫離家出走的女孩，表現她的勇氣和決心；1994年應用同一主題，繪畫Home For Runaway Girls，兩幅畫作自白畫家內心世界。椿玲子特別推薦Femme Maison系列，畫作中的女性都被關在狹小的空間，探索女性與家的關係，尤其是家庭主婦。
直視對父親負面情緒
Bourgeois既有對母親的依戀，也有對父親的仇恨。第二部分「I Have Been to Hell and Back（我去過地獄然後回來了）」探討Bourgeois對父親的負面情緒，那一直是她許多作品的創作起源。她的父親早於1951年去世，裝置作品The Destruction of the Father（1974）則在她的丈夫去世翌年創作，在喪夫的陰霾籠罩下，她更需要直視和處理父親帶給她的負面影響。作品彷彿向父親復仇，將父親的身體解構成多個碎片，置於牀上，牀恰恰是父親背叛母親的地方。
晚年修復家庭關係獲重生
回望原生家庭，Bourgeois的情感似糾纏不清的毛線，透過藝術創作去理清。第三部分「Repairs in the Sky（在天空修復）」展示Bourgeois修復她的家庭關係和解放情感，椿玲子說位於展覽最後的雕塑Topiary IV（1999）象徵Bourgeois本人，「儘管面對無數挑戰，她仍然繼續創造非凡的藝術」。除了Topiary IV，裝置作品Clouds and Caverns（1982-1989）也體現恢復和再生的力量。
展覽總共展出逾100件Bourgeois的作品，椿玲子表示，「她的表演和雕塑以性、性別和生活經驗為主題，在女權主義者的語境受到讚譽，儘管她並不認為自己是女權主義者。雖然我不認為Bourgeois旨在被認可為女性藝術家，但舉辦她的個展還是很有意義的，因為她的作品也成為了女性賦權的象徵」。上世紀藝術史充斥男性身影，Bourgeois跟美國藝術史學者Robert Goldwater結婚後便搬到紐約定居，1957年歸化美國公民，在1982年成為首個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舉辦個展的女性，1993年更代表美國參與威尼斯雙年展。沉溺童年創傷，容易被視為軟弱，卻成為Bourgeois名留藝術史的武器。
Louise Bourgeois: I have been to hell and back. And let me tell you, it was wonderful.
日期：2024年9月25日至2025年1月19日
地點：森美術館（東京港區六本木6-10-1 六本木之丘森大樓53樓）
票價：2000日圓（平日，約111港元）2200日圓（周末，約122港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