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伴隨着幾場陣雨，一陣寒潮，藝術三月轉眼就過。過去的3月，你看了幾場展覽，入過幾次藝術館？還是你曾參與「我的藝術三月」活動，與《開眼》一同記錄下生活中的藝術？都沒有？也不緊要。畢竟，藝術從不囿於須臾時空，游走在香港大街小巷，腳下的磚石、身側的風景、四圍的雕塑、喧囂的鳥叫蟲鳴……俯仰之間，處處留有藝術餘韻。
巴基斯坦藝術家莎拉‧沙基爾（Sara Shakeel）的藝術三月，或許隱藏在舉頭望見的星空之中。擅長將人工智能（AI）與現實結合、用水晶構成閃閃發亮世界的她，在社交媒體坐擁百萬粉絲。是次來到香港，她首次將作品從手機熒幕帶到實體空間，希望用展覽「The Jewel System」與觀眾一起發一個「關於宇宙的夢」——「並非透過天文學的視角，而是用情感、寶石與記憶構造而成」，Sara說。
AI生成草圖 80工匠繡390萬件水晶
走入ArtisTree展廳，世界忽然暗下來，幾顆巨大的星球懸浮空中。不是科學館那些精確的天體模型，反而像是某個童年夢中見到的場景——火星是紅色絲絨布與尖銳水晶的結合；土星環上的無數顆寶石隨空氣顫動，發出清脆聲響；月球的表面有層層薄紗，裂開的縫隙間是閃爍的水晶。在Sara眼中，水晶代表着澄澈、療癒與神聖之美，刺繡工藝則是她的家鄉南亞地區綿延數個世紀的傳統工藝，「這不是一個用於測繪的星系，而是用來感受的，是情感、文化與工藝組成的星群，在科技與傳統的共舞中交織而成」。
科技與傳統共舞，藝術家與AI共同「造夢」。Sara坦言，在諸多星球的創作之初，AI是她「造夢階段的協作者」，幫助她「將存在於現實世界的星系概念以數位草圖呈現」。當作品在數位世界產生輪廓後，約80位當地數百年傳統刺繡工藝的繼承者與她一起，將390萬件水晶繡上星球表面，「每顆行星都被賦予了富有象徵性的紋理與圖案；每根絲線的擺放中都蘊含深意……數位世界的像素，在這裏轉化為祈禱」。
作品「流淌南亞精神」 傳遞普世信息
舉頭望見同一輪月亮，或許有人生出「天涯共此時」的感慨，亦有人想起希臘神話中的阿提米絲（Artemis）。南亞傳統中的星系，如何閃爍在香港的天空中？「在南亞成長，美從來不止是視覺的，更是神聖的。」Sara續說，在南亞，刺繡是門代代相傳的工藝，「布料在光線下的閃爍、母親與祖母將故事縫入一針一線的方式……這一切深入我心。」在創作中，她亦想傳承這份記憶，「我們運用Dhabka、Katdana與水晶工藝等材料……其中的象徵意義、水晶運用、鮮明色彩、混沌與控制之間的平衡……都與我的文化背景相呼應」。獨特的南亞美學，使Sara創造的星系間「流淌着南亞精神：敘事、敬畏與韌性」。
儘管作品的工藝與材料都根植於南亞文化，但在Sara心中，「其中傳遞的信息是普世的」，「驚歎、好奇、渴望……無論來自何方，我們都感受過這些情感。我希望香港觀眾可以在這些行星中看見自己的一部分——不僅是被帶入一個異想世界，更是深刻的感受到扎根」。游走星系間，藍綠色的地球或許是大部分觀眾「扎根」之處，不少人靠近、睜大眼，試圖在藍色海、白色雲的刺繡間尋找各色的綠，「那一片是非洲、這一片是亞洲，這一小塊深綠色的，大概是香港」，同行的朋友笑說，當整個地球擺在面前，辨認日日相見的家鄉，卻變得格外艱難。或許這正是Sara的用意——「我希望觀眾感受到渺小，但是是令人安心的那種。如同站在繁星之下，憶起我們屬於更宏大的存在」。
盼觀者感「安心的渺小」 願停頓來體驗
問Sara，眾多星球裏，她最喜歡哪一個？她回答，「這幾乎無法做選擇，每顆行星都像是我靈魂、思緒與夢境的延伸，每一件都在成形的過程中教會我某些事」。親手創造的行星中，可以學到哪些事？Sara舉例，展廳中體積巨大而泛着微光的金星，其實代表愛、感官與流動在作品中的陰性能量，「其溫柔的色調與浪漫的細節宛如視覺搖籃曲，靜謐、療癒而充滿磁性」。被萬千寶石環繞的土星則是「無論技術上或是情感層面上都最難創作的一件」，提醒着她藝術的成長往往來自「沉默、時間，以及無人見證時的堅持」。火星則用「銳利的線條與鮮紅色訴說着激情、力量與行動」，與她作為藝術家不斷突破舒適圈的身分類似。還有月亮——儘管不是行星，但卻是藝術家「或許是最私密的一件作品」，「承載着記憶、情感和神秘。用微光獻給我們隱藏的部分，展現溫柔的勇氣」。
抬頭望星空時，你會做些什麼？是回憶過去、思索當下、想像未來，還是趕緊拿出手機，將美麗風景影低——儘管放在相冊中，或許永遠也不會再看。觀看展廳中的星空時，觀眾的行為也相似。比起靜心細看刺繡的細節，更多人選擇拿出手機，「打卡」留念。「我理解這種衝動。在這個時代，捕捉瞬間已經成為體驗的一部分。」Sara說，儘管如此，她還是希望觀眾在「打卡」之前，「首先允許自己去感受」。「藝術需要某種靜默，一種毋須發布或按讚的時刻。我希望觀眾給予自己這樣的停頓。」站在作品前時，Sara建議觀眾不僅舉起手機，更要敞開心扉，「因為有的事物過於神聖，無法被捕捉，注定要親自經歷」。
「ArtisTree Selects: The Jewel System」
日期：即日至4月27日
時間：中午12:00至晚上8:00（周一至五）
上午11:00至晚上8:00 （周六、日及公眾假期）
地址：鰂魚涌英皇道979號 太古坊康橋大廈1樓ArtisTree及太古坊二座1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