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過往對港人來說，韓國設計大都與電子產品掛鈎，近年則有時裝。韓潮興起，韓國的平面設計得到的關注度，相比起來卻不算很高。其實韓國平面設計界有不少名師，如2014年參與威尼斯雙年展的Sulki & Min，又或是於荷蘭修業的Na Kim，都是佳例。但要談當地平面設計的發展史，安尚秀（Ahn Sang-Soo）可算是一個分水嶺的名字。
基於諺文（韓文字體的正式名稱）的字體結構與日文及英文一樣，較能以簡單幾何圖形作單元組合，韓國平面及字體的設計美學，也多受歐洲及日本影響。雖然日文與韓文的字體組合方式不同，但由於共通處是筆畫偏少，同樣具毛筆書法傳統以及對現代主義的追求，兩種字體的設計能互相影響並不難明白；但其實韓國字體設計亦深受歐洲學院派系影響，特別是不少韓國具影響力的字體及平面設計師，均曾到荷蘭或瑞士深詣，如Na Kim到過Werkplaats Typografie，Sulki & Min則到過Jan van Eyck Academie駐地交流，大膽的配色手法，又或是幾何化的韓文字體設計，都是當中特色。
而作為前輩級的安尚秀，則與上述設計師不同。他畢業於首爾藝術學院弘益大學，主修平面設計，算是土產設計師，卻有國際地位及不少曝光機會。「我在大學時，主理學校月報，為期3年。由於本身主理校報的平面設計，字型設計亦順理成章成為考慮的重要環節，成為我個人與字體設計的最直接初體驗。但當時，我沒有對諺文的字體設計有很深入的思考。畢業後，我加入了雜誌社，才更直接影響到我對字體設計的觸覺。」安尚秀說。他在1996年在韓國首爾漢陽大學修畢博士學位後，先於1999年獲得Zgraf8 Grand Prix大獎，2001年更於英國倫敦金斯頓大學獲榮譽設計博士學位。2007年獲得Gutenberg Prize後，亦於2009年獲Icograda教育大獎。現時於倫敦皇家藝術學院及北京中央美術學院擔任客座教授。
造出諺文電腦字體 以其姓氏為名的安體
安尚秀最有趣又有名的地方，是因為他是韓國早期少數以電腦作為設計工具，將15世紀誕生的諺文電腦化，做出諺文電腦字體。他先於1985年推出以其姓氏為名的安體，其後亦設計出李體、myrrh體及mano體，不斷地將諺文電腦字體精簡化成不同幾何圖形單元構成的字體，讓諺文與英文字體設計的視覺效果更貼近，擴大諺文電腦字體及雙語（英韓）並用，及應用於平面設計的空間。當中最有趣的是安體，一改傳統諺文的方正結構，而是突顯字的外形，讓每個字都可以有自己的形態，各字有各自的表情，更方便閱讀時能利用字的輪廓以作識認，提高閱讀甚或是速讀中的「既視感」來提高效率。有這種破格而不囿於單一的思維，其實來自他的閱讀習慣。
「我自己看不少書，看的是紙本，以亞洲古籍為主，如《中庸》。對我來說，《中庸》是一顆鑽石。我讀的是中文版本，而非翻譯本。我可以讀寫中文。《中庸》是一本智慧密集的書本，愈讀愈有新意，這是古籍的價值。當中的智慧，就如我們細看自然界一樣，所有事情都是多角度發展，並非以單一為依歸。『單一』這種思考方式的問題，在於只為自己，是很自私的行為。」
他在2013年創辦設計學校PaTI（Paju Typography Institute），培育新的設計師，而這種無爭的理念，亦被融入PaTI。「 比賽很多時都有固定方向及角度。PaTI沒有甲乙丙丁的成績單，只有合格與不合格。當只有合格，人與人之間便沒有無必要的鬥爭，亦有助守望相助之心。」細看安尚秀身上的連身服，亦貫徹當中理念。「這是我每天都會穿的工人連身褲，亦是PaTI的制服。我於1985年創立個人工作室，6年後，即1991年我便退出平面設計工作，重投校園。因為教職條件關係，我只可以全職為學校工作。再10年後，我便創立了合作性機構PaTI。」
一手遮眼一手掩口的自拍照
但個人更感興趣的，是他的「一目了然」行為攝影，與安體字體設計的視覺聯繫。「一目了然」以安尚秀於1988年為雜誌《報告書》提供的一手遮眼一手掩口的自拍照為起點，有點像英國雜誌i-D的封面照。其後他繼續拍下所遇之人的遮眼照，並推出攝影集及舉辦展覽。安體字體與「一目了然」的共通點，該是表情。如果要概括安體字體的特色，應該是他的文字看起來都有表情。「雖然我看很多古籍，但對我的作品並無直接影響。如要說有的話，我想那不是直接挪用，而是影響到我對設計的態度。設計並非膚淺，而要講求設計的背景、溝通、對企劃的責任等角度，而每一個角度都有不同的傳譯方式。我喜歡高科技，但很少用到，都是以溝通為主，未至於無手機不可。」眼前相機不離手的安尚秀說。這種思維不單叫人想到由字母及符號拼成的顏文字，及智能手機上的表情符號emoji，亦叫人想到徐冰的《地書》。安尚秀的設計則經歷兩種電腦文字的重要演化轉捩點，先是文字化為電腦字體，然後是文字化為表情符號，讓文字有表情。
文、圖﹕Dawn Hung（www.sedimento.co）
